罗望子的小说《墙》讲述了一段发生在兄弟和乡邻之间的家长里短。老大精明能干,在城里干工程挣了些钱,想回乡把自己的楼房重新翻修,以求叶落归根。老二心胸狭隘,喜欢贪小便宜,一直与老大明争暗斗,在老大翻修房屋砌墙这件事上,百般刁难,最后在老大的宽容与谅解中,与老大言归于好。
老实说,这篇小说所讲的故事在农村很常见,然而作者却能牢牢抓住读者,让人一读就像块磁铁被牢牢吸住。在这篇小说中,我觉得作者有几点写法很值得写作者学习。
一、明确的故事主线和人物动机
有的小说你读完都不知道作者要说什么,但这篇小说的故事主线非常明确,小说从一开头即开宗明义:老大今年回家重任在肩,他要翻一翻厨房,就像城里人那样的厨房,还得砌蚕室。父母都老了,到了说走就走的年岁,自己也过了半百,总不能老在外面漂着吧。砌个大蚕室,多扩些桑树,再干两年,把儿子在城里的房贷还了,就回来养蚕养老。
接下来,小说就围绕老大回乡的这个重任展开,小说中的主要人物老大和老二的所有行为都紧紧围绕着这一故事主线进行,他们由此产生的矛盾冲突都非常自然,很能让读者理解,也能产生共鸣。同时,翻修房屋这条故事主线也成为小说情节推进的关键所在。
二、紧凑的情节发展
情节是小说的骨架,它需要有逻辑性和连贯性,情节的发展不能偏离主线。
这篇小说在情节设计上非常紧凑,所有情节的发展都围绕着修房砌墙,而且修房砌墙这条故事主线一以贯之:老大先是找老二商量合计,老二要求立字据,协议写了,字据也立了,老二又撕毁协议……后来不管老二如何挑衅,老大都一再退让。
同时,在这篇小说的情节发展中,出现了许多的冲突,使得故事既紧张又富有吸引力。围绕着修房砌墙,老大和老二之间爆发了多次冲突,这些冲突随着情节发展又层层递进,而且,在矛盾冲突中又有高潮。
比如这一段,“儿子和对象前脚走,老二后脚就出来了,还是抓着那把铁锹。老二把铁锹舞得像杂耍,冲到老大的田边,见线就扯,见桩就铲,似乎还要见人就砍……”这是老大与老二矛盾冲突的一个高潮,也是老二继前面多次无理取闹后的一次大爆发。
老大在修房砌墙这件事上都依着老二,老二提出什么条件都答应。小说在结尾处又出现了一个高潮:老大的院墙、厨房和蚕室都修建好了,他请庄上人来家里热闹热闹,为此还专门请了厨师,没料到一请再请、答应来的乡亲们一个都没来,一向口碑甚好深受村人尊敬的老大,成了孤家寡人。就在老大最无助的时候,老二来了,兄弟二人之间高筑多年的冷墙冰雪消融。
三、简洁生动的语言
语言是小说的外衣,它能够增强故事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这篇小说首先吸引我的,不是它的故事,而是它的语言。作者在这篇小说中的文字非常简洁,多为短句,节奏感很强,读来引人入胜。小说里写的老大、老二及其他人说话都比较直接,简洁明了,这样的语言特点也非常符合小说人物的设定。
比如:“你狠,你狠,我认得你狠。我狠,我哪里狠了,老大惊奇道,我打不过你老二,骂不过你老二,只能由着你老二打砸抢了。那你说,你砌墙,咋不通知一声,老二几乎要哭起来。”
“老大呵老大,你个狗日的真有种呵你。老二气得直哆嗦,手握的铁锹也跟着哆嗦了。庄上的人说,老二呵,这大冷天的,衣服还是多穿点好。老二笑笑,继续哆嗦。庄上的人又说,老二呵,你是来帮忙的吧,不过也好,干点活儿,光膀子也冒汗的。老二笑笑,笑得眼里冒火。这些狗日的,他们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故意逗他!”等等。
捧起这样的文字会让人爱不释手,读来很轻松,这么独特而富有魅力的语言为文章增长色不少。
四、回味无穷的结局
这篇小说最后,老大的院墙、厨房和蚕室都修建好了,“高大的黄铜门柱,亮闪闪的不锈钢管院墙,还有安装了抽油烟机的大厨房……”老大回乡的重任完成了,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圆满了,但结局却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反转。老大请庄上人来家热闹,却一个没来,反而是一直与老大不对付的老二来了。老大与老二之间的“墙”破了,老大与庄上人之间又筑起了一道“墙”。
这个结局让人回味无穷,它在保持故事连贯性的同时,又给读者带来了想象空间和思考,让读者看完故事后,仍然久久不能忘怀。
五、厚重的意蕴
小说以“墙”为题,这道“墙”有多重意思,先是作为生活理想出现在老大对自己晚年生活的规划中,“砌个呱呱叫的院墙,这一生也就算没白活了。”同时,它又隐约悬置在兄弟二人的成长历程与现实利益之中。在老大与老二这对兄弟之间,似乎始终有一堵无形的墙阻碍着手足情长。老大一直是老二生活中的阴影,老二心底暗暗较劲,却始终未能超过老大。老大要砌墙建房,老二不停找茬。最后,这道墙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存在,又尖锐地定格为老大与乡邻之间的隔绝。
小说中的墙,既是一堵有形的实际的墙,又在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一堵无形之墙。老大与老二之间的矛盾是一堵墙,老大与乡邻之间也砌起了一堵墙。老大在庄上人缘好,虽说常年不在家,但是家里活儿多了,请人帮工,庄上的人都乐意给他干活儿。建筑站入股,庄上的人争着把钱借给老大。谈到老二,庄上的人都站到老大这边。但当老大的院墙砌起来了,老大在家里宴请庄上人时,庄上的人都满口答应,却没有一个人去。这使老大陡然觉得,漂亮的院墙,活生生的把他隔绝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