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之神,名日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山海经·海外本经》
“西北海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山海经·大荒北经》
“快走,快走。”“又是骊歌这个灾星。”“真是晦气。”大街上不断传来毫不掩饰的厌恶之声。被唤作骊歌的少女就这样静静的走在街上。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好似习以为常。
骊歌向前走去。突然听见前面的小巷中好似传来谩骂之声。“砸死你,你这个怪物。”“砸死他,他不是人。”骊歌急忙向前跑去。看见几个小孩正在向角落里一个瘦弱的身影不停地扔着石头。没等骊歌开口。他们就好像跟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急忙跑开了,嘴里还在念叨着,“赶紧跑,这个灾星会害死我们的。”骊歌并没有理会他们,她只是静静的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背“别怕,别怕,他们都被我赶走了。”小男孩怯生生的抬起头。骊歌这才发觉他的不同,他的双眸竟是竖眼一红一黑净若琉璃,不染尘埃。看得久了,骊歌竟失了神,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那双充满戒备的眼睛,骊歌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脸颊之上红色流星一般的胎记“看,因为它,所以人都认为我是灾星,我父母双亡,他们都认为是我克死的,我和你一样都是异类,所以别怕,跟我走,好吗?”骊歌微笑着伸出了手,.看着眼前脆生生的笑容,小男孩的心里涌现出一种别样的情感好似一颗种子生根、发芽,他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就这样两人向远方走去。“对了,你叫什么,你的家人呢?”“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叫做烛。”男孩清冷的声音响起。“烛,好奇怪的名字,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以后就和我什么在一起吧,毕竟我们才是同类。”骊歌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哀伤。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昔日怯懦的烛如今已然不复当年模样。在这充满着无尽恶意的世界里,他与骊歌就像两只无助的小兽只能紧紧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去抵御这世界所带给他们的不公。“骊歌,我上山去采野菜了。”烛背上背篓准备出门。“嗯,好。”骊歌应道。天降大旱,人们只能以野菜为食,但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却也没什么,毕竟他们只要能活下去便心满意足了。可,天不遂人愿,烛离开后,一群人宛如魔鬼一般粗暴的将骊歌从破旧的茅屋中拖拽而出,骊歌拼命挣扎,可终究是无济于事。人们将她像广场拖去,绑在了早已准备好的火刑架上。“烧死她,烧死这个灾星。”“烧死她,只要她死了,上天一定会饶恕我们的。”底下的人群情激奋的喊叫着。疯魔一般的人们点燃了木柴大火瞬间燃起,浑然不顾少女的哀求。“骊歌,你看我采到了什么。”烛兴冲冲的举着一株极其艳丽的花冲回了家,可是迎接他的却是被人们摧残过的一片废墟,烛顿感不安急忙向广场,手中的花被粗暴的扔在了地上渐渐化为了泥土。等烛赶到时,大火已经吞噬了骊歌,烛疯了一般冲向了火刑台,可是已经太晚了,骊歌倒在了他的怀中,伸出了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庞,可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他也是怪物,杀了他”底下的人大吼道。烛并未理会。紧闭的双眸中一滴泪缓缓落下,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终于都想起来了。他原是钟山之上掌管天地运转的古神,只因钟山常年孤寂,便自封记忆化为凡人于这人间走了这一遭。可没想到他竟失去了她。烛缓缓睁眼,看向底下疯狂的人类,他的眼中只有无尽的森然杀意。大地之上突然涌现出一股炙热的烈焰,转瞬之间吞噬了所有人,看着在火中挣扎哀求的人们,烛的眼中只有冷漠。烈火消散带走了此地曾经所存在的罪恶。烛紧紧的抱着骊歌,浑然不觉身边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袍的身影。“烛,你越界了。”略显冷漠的声音在烛的身旁响起。“玄,一人为恶是罪,十人为恶也是罪,但百人千人为恶却是正义,将自己所认为的正义建立在弱者的痛苦乃至于生命之上,这难道不是天地间最大的罪吗”烛怒吼出声道。“你贵为钟山之神,不该插手人间之事,也不该动情。”玄冷冰冰的语气使烛抬起了头。“是,原本我端坐于钟山之上,不食人间烟火,也认为神不该有情,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堕入凡尘的神与人无异。玄,你是天的意志所化,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什么是情。”“我自然不会知,我的职责是为了维护世间秩序的正常运转,我不需要情那种多余的东西,烛,身为神,你擅自屠戮无辜生灵,你已经破坏了天地秩序。”“无辜?他们无辜?,真正无辜的是骊歌,她想要的只是活下去,她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一个人,这样卑微的她,凭什么还要剥夺她的生命,凭什么!我没错,我只是杀了该杀之人。”烛的眼神中露出几缕摄人的红芒。良久,烛眼中的红芒渐渐散去“玄,你放心,我不会再造杀孽,人,终会因为自己的愚昧而导致毁灭,何须我出手呢,我会回到钟山之上重新去做那无悲无喜的神,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踏入人间半步,烛龙只会是烛龙。”烛再度垂下了头看向了她。“如此最好,这是阴司卷册,你看一看吧。”等到烛再度抬头时已然没了玄的踪迹。天地之间只余一声哀叹,烛看向悬浮在眼前的黑色卷轴,良久,一滴泪缓缓落下。
“凡女骊歌,积一世善德,因冤而死,念其苦,来世可入富庶之家,享一世康乐。”
巍峨的钟山之上,一道枯寂的人影端坐于神座之上。烛缓缓睁开双眼,天地霎时一片清明,由夜变昼。烛龙之眼,睁之为昼,闭之为夜,可观万物生灭,可他终究是看不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