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有余的父亲股骨头坏死加上腰椎间盘突出导致下肢疼痛,行动不便已差不多十个月,陆陆续续辗转于大小医院寻医问药,但效果甚微。听闻我们县城中医院疼痛康复科有缓解疼痛之法,便建议父亲过来一试。
距离上次见父亲,已有百日有余,父亲又老了不少!头上再无一根青丝,白发苍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疼痛让父亲走起路来左右蹒跚,佝偻的腰让整个人显得矮小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肩扛十来米长,几百斤重木料,在摇摇欲坠的木桥上健步如飞的拼命三郎!
不说生于五十年代的父亲没有获得过很多的营养,那时候的人生活都不易,能解决温饱已是万幸,但是对比物质生活的匮乏,精神上遭受的压力和不公平待遇更是压在父亲身上的巨石!
几十年了,父亲一直对自己多次被命运捉弄耿耿于怀。那时候,父亲是炙手可热的高中毕业生,学业精进,能力也强,形象甚好,有机会参加过民办教师的招考,虽名列前茅,有望进入教师队伍,却被玩弄权势之人暗箱操作;尔后,参加乡镇干部选拔,虽有上级领导指名预录,也被乡领导设局替换;仪表堂堂,一心怀揣军人之梦的父亲应征入伍,一条腿迈进了军旅,却意外被树枝扎伤了眼角,机会从眼前堂而皇之一晃而过…这样的冤屈和不公放在现在,不说一定能成人之美,完全曝光,但至少也让人有申诉之门,可是,在七八十年代的落后农村,遇到这种事只能打破牙往肚里咽,投诉无门,申冤无路,所有的一切都无奈归咎于“命运”。每每听到父亲回忆这些往事,能看到的是他眼里无法掩藏的遗憾和不甘!看不到的是心里某块地方,那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痛!
“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父亲真是坚韧!命运如此捉弄,也没有消磨他对生活的热情和乐观。自从有记忆开始,父亲母亲一直是村里最勤劳最朴实的农民。为了供养子女求学,他们没有停下赚钱养家的步伐。靠山吃山:砍树,运木材,造树种林,不论严寒酷暑,不论下雨天晴!走南闯北:去上海进服装厂,到浙江进毛毯厂,从而立干到知天命,与年轻人一起上班,比年轻人更吃苦!在读书无用的深山农村,他们坚持把一对儿女送进了大学之门!其中艰辛,没经历过的人不能感同身受十分之一。
所谓苦尽甘来,生活应该为劳苦一辈子的父母亲送来温暖阳光了吧,可是常年超负荷的劳作让花甲的他们还要忍受病痛折磨,生活质量也受到影响。作为子女也万分愧疚,只想尽微薄之力减轻他们的负担。但是,我发现,年老的父亲在我面前却客气起来。担心我们工作繁忙,不想增加我们负担;顾及家里孩子感受,说话做事小心翼翼。不让我们花钱给他们买衣服,一日三餐也只是最低要求,一点剩饭剩菜也舍不得倒掉……没有长期陪伴,我们产生隔阂了!
啊,那个健步如飞,矫健挺拔的父亲---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