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172：
汉纪（二十七）
汉哀帝假托傅太后的遗诏，以王政君的名义，下达诏书给丞相和御史大夫，增加董贤的食邑两千户，还赏赐孔乡侯傅宴、汝昌侯傅商、阳新侯郑业封地。
王嘉把诏书密封后返还，借机呈上密封的奏书给汉哀帝和王政君说：“臣听说爵禄土地归上天所有。《尚书》中说：‘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帝王是代替上天授予别人爵位土地的，尤其应当谨慎。裂地封侯这事，如果做得不太合适，就会百姓心中不服，感动阴阳，其祸害尤其深远。现在陛下圣体长久不安，这正是臣我天天内心中恐惧担心的。高安侯董贤只是佞幸之臣，陛下却加封重爵位让其显贵，赏赐财货使其暴富，想方设法对其宠幸，陛下的威信因这事已经削弱，府库中的储存已经枯竭，但陛下仍然感觉不够。资财都是百姓的力量所得，一分一厘都是民脂民膏。孝文皇帝曾经想修建一座露台，算了一下要花费一百金费用，最后克制自己没有开工。现在董贤散发国家的税赋，去施舍个人恩惠，有的一家人收受到一千金，自古以来的权贵大臣从来没有这样的。这事流传天下四方，大家齐声怨恨。谚语中说：‘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经常为这事寒心。现在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的遗诏，诏令丞相和御史大夫增加董贤的食邑，赏赐三个侯国，臣我私下里十分困惑。山崩地动，日食出现在三朝之时，这都是阴气侵害阳气的告诫啊。之前董贤已经两次受封，傅晏和傅商也两次改换封邑，郑业出于私心肆意索求，陛下对他们的恩惠已经太宽厚了，但他们的索求更加肆无忌惮，做事贪得无厌，很伤害尊重尊者的大义，不能用于昭示天下，确实让人痛心疾首！臣下骄纵狡诈，阴阳失节，气感相动，伤害了陛下的圣体。陛下的病长久不愈，继嗣还没有册立，应当思念修正天下万事，顺和天人之心，以求得上天福佑，却为什么要肆意轻身，不念及当年高祖皇帝勤苦确立制度，想要传之于无穷的愿望呢！臣恭谨呈回密封诏书，不敢让别人看到，并非不爱惜生命遵从陛下诏令，只是害怕天下人听到这件事情，所以才不敢自我弹劾。”
当初，廷尉梁相审理刘云案件，这时的冬月第二旬还没有过完。梁相怀疑刘云冤屈，发现供辞中有伪造不真实的成份，就奏报传到长安，再次下达给公卿重新审理。
尚书令鞠谭和仆射宗伯凤认为应当允许。汉哀帝看到梁相等人都认为案件判决不公，对自己处置这件事情感觉不平，内外观望，不遵循皇帝意思，想要熬过冬天让刘云等人得以赦免，缺乏憎恶皇帝仇敌的想法，就罢免梁相等人都成为普通百姓。
以后几个月天下大赦，王嘉推荐梁相等人说：“梁相等人都通晓经术，品德端正，圣明帝王要根据功劳免除过失，臣私下时替朝廷失掉这三人可惜。”
奏书呈上后，汉哀帝心中很不高兴。
之后的二十多天，王嘉又封还了增加董贤食邑的事情，汉哀帝更加愤怒，马上召王嘉来到尚书那儿，责问他说：“梁相等人以前犯在位不尽忠诚罪，其罪恶昭著，君相当时就进行了自我弹劾，但现在却又反过来称赞梁相等人，说什么‘替朝廷感觉可惜’，这是为什么呢？”
王嘉赶紧摘下帽子谢罪。
汉哀帝把事情交给将军和中朝审理，光禄大夫孔光等人弹劾王嘉说：“他迷国罔上，犯了大逆不道罪，请求交给廷尉一起审理”。议郎龚胜等人认为：“王嘉前后言论互相矛盾，应当削夺爵位，免职为普通百姓。”永信少府张猛等人认为：“王嘉罪恶虽然显著，但大臣被戴上刑具，赤身祼背遭受鞭笞，不是用来重国家褒扬宗庙的做法。”
汉哀帝不听，下诏令说：“借给谒者符节，征召王嘉押入廷尉的诏狱中。”
使者来到丞相府中，掾史哭不止，捧上毒药给王嘉，王嘉不肯服毒自杀。主簿说：“将相不会受审陈述冤情，他们自杀成为惯例，君侯应当赶紧自决。”
使者端坐在府门上。主簿再次捧上毒药，王嘉把药杯摔到了地上。他对自己的属官说：“我有幸得以位列三公，奉职有负国家，应当在都城街市上伏刑以昭示给万众。我王嘉难道是一名女子吗，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呢！”
王嘉着装出门，看到使者两次叩拜后接受诏命，乘坐着卒吏的小车，去掉车盖摘下帽子，跟随使者来到廷尉府中。廷尉收回了王嘉的丞相、新甫侯印绶，绑缚王嘉用车载到都船诏狱中。
汉哀帝听说王嘉没有自杀，而是去了监狱，顿时大怒，派将军和五名两千石官吏联合审讯。官吏诘问王嘉，王嘉回答说：“审查案件是为了得到实情。我私下里看到梁相等人之前审理的东平王刘云案件，不是认为刘云等人不应当被诛杀，而是因为涉及到公卿，所以应当慎重；就是备置驿马传送囚犯，也不可能越过冬月，确实也没有发现梁相等人内外观望庇护刘云案件的证据。如果他们有幸得以蒙恩得到大赦，梁相等人都是良善官吏，臣私下里替国家惜贤，并不是以私情为这三人讲情。”
狱吏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先生为什么犯了这么重的罪呢？一定是有负国家，要不然怎么会凭空入狱了呢！”
狱吏开始侮辱王嘉，王嘉喟然仰天长叹道：“我有幸得以位列丞相，不能为国家进荐贤良、斥退不肖之人，确实有负国家，死有余辜。”
狱吏追问贤良和不肖者的名字，王嘉说：“贤良是指原丞相孔光、原大司空何武，他们都不能被我进荐；恶人是指高安侯董贤父子，他们佞邪扰乱朝廷，我却不能把他们斥退。我的罪行当死，死无遗恨。”
王嘉被囚禁在监狱中绝食二十多天，最后吐血而死。
不久，汉哀帝察看其审讯记录，思考王嘉的话，正碰到御史大夫贾延被免职，夏五月乙卯日，汉哀帝封孔光丞相，恢复其封国博山侯，又封汜乡侯何武担任御史大夫。
汉哀帝知道孔光以前被免职并不是有罪，而是受到自己身边的近臣诋毁，于是接着免掉了傅嘉的官职。他说道：“傅嘉前番担任侍中时，诋毁仁贤，诬陷大臣，使贤良俊杰者长久失掉其位，特免职傅嘉成为普通百姓，命令其返回原郡居住。”
八月，汉哀帝转封何武为前将军。辛卯日，封光禄大夫彭宣为御史大夫。
司隶鲍宣因为侮辱丞相，关门拒绝面见使者，失掉人臣之礼，减死罪一等判处剃发带刑具服役。
大司马丁明一向敬重王嘉，对其死表达哀怜。九月乙卯日，汉哀帝下诏策免掉丁明的官职，让他返回府第。
冬十一月壬午日，汉哀帝封原定陶太傅、光禄大夫韦赏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己丑日，韦赏去世。
十二月庚子日，汉哀帝封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下诏策说：“朕承奉上天之序，把你提拔到三公位置，你要倾心尽力，匡正众人之事，公允持中！”
这时的董贤才二十二岁，虽然位列三公，但日常负责给事中，在宫中办公，兼领尚书，百官通过董贤向汉哀帝奏报事情。董贤认为他的父亲董恭不应当再列于公卿之位，转任光禄大夫，官位俸禄中两千石。董贤的弟弟董宽信接替董贤的驸马都尉职务。董氏亲属都担任侍中、诸曹奉朝请命，其宠幸在丁氏和傅氏之上。
黄其军
作于2025年3月5日（古历乙巳年二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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