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整个街区一片漆黑,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勉强维持着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微弱的光。比较幸运的是,梓怿家楼下被分到一盏路灯,可以把周围照得亮些,不至于那么吓人。真是好笑,下午的时候她还大义凛然地气了好久,甚至超出想象地做出一系列实在是平常的自己不可能会做的事,可现在一个人走在昏暗的路上,她整个人马上软下来了,只希望能平安无事回到家。这样想着,她又加快了脚步。
还好家所在单元的门口很快出现在视线中,她简直就像看到奶酪的Jerry一样欣喜若狂,准备拔腿就奔门而去。正在这时,却有个声音在黑暗中喊了一声“王梓怿”,她一脸狐疑地回头一看,有个人影从树荫底下走出来,这人谁都不是,却是今天下午她想尽办法也想找到他把一切问个清楚的人。林杉像鬼魅一样从树荫下出现了,先是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浮出了黑影,接着是黑色的宽松校服裤,蓝色的校服上衣,干净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慢慢如同沉船重见天日一样从水一样的阴影中依次浮现出来。林杉的标志性寸头,棱角分明却始终过于冷峻的脸在白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冷淡,看得梓怿暗中打了个寒战。
“找我……什,什么事?”可以看出此时此刻她的脑子已经乱了,明明是她今天下午好像要把学校翻个底朝天一样四处嚷着林杉给我出来这样的话。正面交锋的震慑让王梓怿终于明白自己根本跟他不是一个段数的,林杉的气场过于强大,而自己太过弱小,别说正面交锋了,就是被他的气息扫一下自己都可能马上缴械投降。梓怿突然为下午的冲动后悔了,当时学校的人一定觉得自己很可笑吧?可是她并不是故意去惹他,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眼里揉不下沙子,以行侠仗义的大侠自居,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成绩,无非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事,今天他林杉居然把她排斥在伸张正义的圈子之外,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
林杉没声没响地走到梓怿面前,比梓怿高了一个头。观察梓怿的脸,几乎被他的影子遮挡完全。梓怿知道,在气场上,林杉要比自己高太多,远超这一个头的身高差。放弃挣扎的梓怿打算闭口不言,可是她还是很想为自己“伸冤”。于是,很是鼓起勇气地抬头看林杉的下巴,让自己保持一个能说话但不至于软下身去的状态。周围一片黑暗,空气仿佛凝固在不说话的两人身边。太静了……梓怿感到浑身不舒服,一直被压迫着的感觉也让她觉得很累。
“我不是不理解你,我有我自己的考虑。你不会没有价值的,有需要用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梓怿吃惊地抬头看他,这次她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她忘记了曾有过的生气、伤心和颤栗,想搜寻他眼中究竟残存着什么色彩,可惜阴影遮了他的眼睛,她只看到没有任何反射光亮的黑暗一片。心中黯然。可是又有一丝欣慰悄悄爬升,如海生明月。
她低下头,看彼此的脚尖。林杉的白色球鞋动了,穿着它的主人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梓怿看着眼前脚边的地板,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再看久一些,她甚至会怀疑刚刚的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她突然怪罪起眼前的这块地板,为什么不是泥地沙地,那样的话还能留下些什么,让自己膜拜的痕迹。哈哈,为自己的想法不厚道地笑出声,她把林杉那句话为耳边空气带来的重量和温度、湿度的感觉小心地收藏好,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