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莫名的烦!就像那乡下家里的旧式挂钟,盘踞在墙壁上,指针左右摇晃,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恍惚间,那指针恰如一张无休无止的嘴,无声地啃食着时间。
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片落叶,只消一阵微风,便身不由己地飘去任何地方。张院长那声音又一次在寂静中浮起:“小赵,这段时间那个部门有点忙,你去支援一下。”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烟灰悄然抖落,沾在办公桌上,如一点灰暗的污迹,却无人拂拭。
我应声而起,手指与那点灰痕轻轻擦过,心头一阵烦恶。然而,那烦恶之感也只敢在胸口里盘旋,不敢升到面上,更不敢溢出唇齿,连带着双腿也灌了铅,沉甸甸地拖着我往门外挪动。
支援了一些时日,刚回到工作轨道,另一个声音又响起来,如同悬在头顶的钟:“小赵,下个月你去那个部门帮忙一下。”声音不高,却不容丝毫犹豫推辞。我再一次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短促刺耳的声响,仿佛也替我不平地嘶叫了一声。
路上经过其他办公室,偶尔有同事投来一瞥目光,那目光仿佛只轻轻掠过我,又匆匆移开。我知道,我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眼前一个模糊的影,一个无声无息的背景板罢了。我渐渐明白,自己宛如水面上浮游的蜉蝣,存在得那么轻,轻到激不起一丝涟漪。
日暮时分,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窗外晚霞渐渐淡去,余晖黯然地浸染着窗棂。整座楼渐渐空荡下来,脚步声、关门声次第响起又消散,只剩下我独自伏在桌边,整理着那些被随意塞来的纸张——纸页杂乱无序,如同我今日的足迹,曲折凌乱。
忽然间,我仿佛再次看见家里墙壁上那架旧式挂钟。时针与分针仍在固执地挪动,恰似一双永不疲倦的脚,机械地踏着永恒的圈。发条在它腹中转动,齿轮啮合,发出低微、单调的摩擦声,仿佛某种永无休止的叹息,在寂静的空气里弥漫、消散。
这声音听久了,竟仿佛也啮咬在我心上,提醒着我——原来我们皆在某种精密运转的机括里,身不由己地迈步,只为证明自己尚能行走,尚可被差遣,尚存一息卑微的用处罢了。
时光的指针无声地推移,那磨损的齿轮咬合之声,终归是时间自身沉重而单调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