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位老人,她一生嫁过两次,守寡两次,生下两个儿子,一辈子都在贫困线上挣扎,只在老儿子结婚后才享几天清福,她就是我的邻居――老窦大娘。
提起老窦大娘,就倍感亲切。我仿佛依稀又看见了那个阔别了几十年的小村庄,那仅有一条小道相隔的两个院落,那个四五十岁就佝偻着腰瘦的皮包骨似的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儿时的我每天长在她家里玩,有时候和她孙子玩过家家,有时候又让她老儿子小锁子哥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上树掏鸟窝,幸运时真能得到鸟蛋吃。印象最深的要数大娘家那棵刺梅树,每每闻到沁人心脾的香味儿,看到怒放的玫粉色花朵,我都在疑问:为什么这棵树没有长在我家?
其实,在大娘家玩的不只有我,还有四姐。大娘家的饭我们并不常吃,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填一双筷子是很难的事情。可是大娘家的炭火盆我们常常烤,炭火盆里烧的土豆、豆包我们常常吃。再加上那一大袋子猪哈喇哈和四个羊哈喇哈,还有大娘给我们缝的口袋,还有大娘口里说出的并不精致的故事,便成了我儿时冬天里最温暖的回忆。
我不明白大娘整天陪着我们一帮孩子,和我们一起做游戏、说话聊天,她烦不烦?她为什么不嫌弃我们造换屋子?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为什么一点不凄惶?或许我们这帮孩子已成为大娘凄凉人生之路的炭火,她把对我们的爱化成她人生之路中的快乐和温暖,让她的人生不再孤单?
当然,大娘是地道的农村妇女,也会有村妇所具有的人性的弱点――爱小。记得一次,她又来我家要东西,刚刚绕过墙头来到我家大门口,调皮的三姐出主意,说大娘这次来不是借面起子,就是借白糖,咱们先把这两样藏起来,就说刚用完,看看大娘肯定是要变脸色的,之后就会找理由回家的。于是我们姐几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娘悄悄地走进屋,边说着“这屋里咋这么静呢?没在家吗?”我们装作不知道,努力板住各自的表情,说:“大娘来了!今儿个咋这么有空?”“这不是烧心吗,胃病又犯了,寻思着借点面起子。这心里烧的慌。”这时大姐就说:“不巧,面起子刚用完。”大娘接到:“那拿点白糖喝点热水也能好些。”“大娘,白糖也没了,正要买呢,没愿意动弹。”大姐接话道。只见大娘的脸刷的一下变红,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因为妈妈在世时就常接济她,妈妈去世了,我们家照旧帮她,近乎有求必应。可这一次,大娘受不了了。我们姐几个立刻笑出声来,连最能板的住的三姐也“扑哧”笑出声来,大姐说:“大娘,有,都有,就给你拿去,你坐着,唠唠嗑再回去。”大娘也笑了,“死丫头,捉弄你大娘!”
于是她盘着两脚坐在炕上。她裹的小脚被拆开了,所以记忆中的大娘是个大脚板子。但她经常裹着绑腿,到冬天穿的旁开抹襟棉袄和宽松的棉裤通常是蓝色和黑色的。我不知道为啥她老穿着这样土里土气的衣服?后来干脆就忘到脑后了。小孩子,一玩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对大娘的那一点点关心就像昙花一现一闪即过了。
大娘对我们家有恩,妈妈去世时我刚刚三周岁,17岁的大姐承担起这个家。很多家务事都不会呢,多半是请教大娘。大娘也从不推辞,好像帮助我们这帮孩子她天经地义。我们之间已经是不是亲情胜似亲情了。
这就是我的邻居,在那个荒寒的故乡小村庄里,因为有了老窦大娘这样的好邻居,才有了我们姐几个平静而快乐的生活。如今大娘早已老去,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三十年,可是与邻居相伴的岁月,却永藏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