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良《明代社会生活史 第三章服饰生活》对巾有五种描写,其中特地描述了网巾,这是明朝特有的束缚头发的头巾,明亡后,有一位大概是明朝的大家子弟被捕,每天早晨都要用木炭在头上画网巾,以示不忘故国。人称画网先生。网巾的实物,扬之水先生《物色-金瓶梅读<物>记》有图片。观此图,网巾实际作用就是束缚头发,在头顶扎发髻,起到一个固定头发的作用。图二既是说明网巾与发髻的位置,作用。
然后介绍方巾,就是幅巾。所谓的幅,许嘉璐先生前所言,古代布匹的计量单位,一幅2尺6寸宽。长度6尺为一幅,这个宽度,大概是古时候的织布机的宽度。我小时候,家人还说做上衣要几幅布,那时候流传下来的。这个幅巾,后来又有变化,比如折角巾,相传东汉郭林宗郭泰避雨,把头巾一角一折,垫在地上坐下。后来把这一角,称谓折角巾或角巾。《中国国家地理 中国衣冠》图片,是后来人们的改装,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幅布巾了。
余集为清朝乾道之时的人,善画美人,外号就叫“余美人”,据说还因此丢掉了状元。他画的《河东君初访半野堂小象》,头巾就是幅巾,也叫方巾,是儒生之巾。这一点在张宗祥的临摹中可见,而且张氏在图中留言,是河东君道装像,而幅巾据说就是明太祖从道冠而来。吴焯绘《河东君夫人像》中,河东君未曾戴巾,而是带有抹额,如同男士网巾,也是束缚头发的一种。
要之,河东君之幅巾,就是明代儒士之头巾,以包裹头发。如果是夏天,用网巾裹发,外戴纱帽即可。冬日,如河东君一般,一块幅巾即可保暖,又能束发,一举两得。
再讲弓鞋。这个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对女性的残害而已。不过,河东君以小脚为名,这个可以见陈先生的笺释。
先生笺释牧斋《有美诗》之“弓鞋笑足缠”句,引用了刘銮《五石瓠 濮仲谦江千里》条云:苏州濮仲谦水磨竹器,如扇骨酒杯笔筒臂搁之类,妙绝一时。亦磨紫檀乌木象牙,然不多。或见其为柳夫人如是制弓鞋底版二双。又或见其制牛乳湩酪筒一对,末矣。
然后先生笺释曰:寅恪案:河东君自矜其足之纤小,至于令当时良工为之制作弓鞋底版,由今观之固觉可笑,但旧日风习,纤足乃美人不可缺少之主要条件,亦不必苛责深怪。河东君初访半野堂虽戴幅巾及着男子服,然仍露其纤足者,盖欲借是表现此特殊优美之典也。
又根据牧斋之诗,判定此弓鞋作于何时:《有学集一秋槐诗集 赠濮老仲谦》诗云:沧海茫茫换劫尘,灵光无恙见遗民。少将楮叶供游戏,晚向莲花结净因。杖底青山为老友,窗前翠竹似闲身。尧年甲子欣相并,何处桃源许卜邻。(自注:“君与余同壬午。”)
寅恪案:牧斋此诗当作于顺治一年戊子,盖牧斋以黄毓祺案被逮至南京,出狱之后尚留居金陵也,其时仲谦亦在白下。牧斋此诗以“遗民”称仲谦,则濮氏亦非如刘銮所记仅以制造工巧擅长。仲谦既与牧斋同庚,其为河东君制弓鞋底版虽不能确定在何年,要亦在河东君适牧斋以后。濮氏之年龄至少已过六十,以老叟而为此,可谓难能之事。然则牧斋诗“晚向莲花结净因”之句,不但如遵王注本解作结远公莲社之净因,亦兼可释为助美潘妃细步之妙迹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