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路子1988
大侠有两种,一种是带着上帝的偏爱而来的神童,一上场就武功盖世,一种是尝尽酸甜苦辣后渡劫成功,迎娶武功秘籍走向人生巅峰。
最羡慕神童,现在的小孩,都憋足了劲想老。自己幼年受够了愚昧的苦,总是怨命,现在老了,无可抵赖无可奈何地老了,转而觊觎大器晚成者。
也依然绝望并且失望,原来必须在少年青年打好足够的埋伏,才可能发生晚成大器这么一回事。
小时候上学地图是平的,武功秘诀也藏在书本里,摊开平铺在书桌上,一堂课一只蚂蚁就可以从南极爬到北极,长大后知道地球是圆的,地图成了地球仪。就一直很担心它会不会掉下来,掉下来会不会摔死,老是替她心疼。
大侠在人心最脆弱的三五点醒来或者睡去,摸摸心脏还在不在,不为感悟什么道理,只是确定下,然后再睡下去。一直可以睡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大侠其人,中意某个朋友或兄弟,不太去看他。现实生活中遇到他,一定远远避开他。
友谊的深度,是双方本身所具的深度。浅薄者的友谊是无深度可言的。
校园时节无私无畏,其实私得厉害、畏得厉害,只有那点东西,拿掉就没有了。谈人生,谈世界,其实说的是自己,说的是真实。
战战兢兢活在这一点点真实中,我们靠这点仅有的真实活下去。摧毁了真实过后,无处可生,也就生无可恋。
要我说,绝对真实,就是极权。
大侠在梦中总是窝囊的。一个人要从远处回家,从高处往下看,从内心深处出来。总归承认自己智商低。
人有那么一种心理——痛悔,内疚,放在心里深思即可。一出声,就俗了,就挂了。如果被别人不小心听见,就是居心不良。如果还给别人说,就有点引诱犯罪的嫌疑。
人要想博得人同情、叫好,也是犯罪的继续。
出门去,有钱的叫做旅行,没钱的称为流浪。如果是大侠,绝不能有钱。去海滩玩耍踩细沙,有钱没钱都像赤了脚走在河滩的软泥上。
自以为颇有经历,其实还是浅薄。
不过长期出门旅游或流浪,始终知道大地还有盐味,泥巴味。
归来时看城市每个窗口亮着灯,真想走到每个窗口看看,伸头进去问候一下,你们可好?我回来了!
你回来——关我鸟事!
最好,出门回来——有条狗或者小孩张开怀抱扑向我。我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或者一条狗的那种快乐了!
一个大都市,显得懒洋洋的时候,我理解它了!
大都市各有各的老态倦容,所以武侠就成了成人世界中的童话故事,
所以有宗教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早早就拿到了一个灵魂安宁的保证书,也不会立即在现世兑现。武侠,就会从童话故事变成宗教信仰。
武侠中,流氓是有组织的,痞子是流散的,一个个疯疯癫癫,一个个胆小如鼠。武侠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大侠风范,都是一个人,与恶为伴,自己把自己给宠坏了,透彻、孤寂、凄凉,完全绝望。
心中一亮一暗,一冷一热,苦死啦,苦得有人变了疯子,有人做了骗子。武功厉害的,多少都有点小坏小坏的。
义士恶徒君子小人多情种负心郎,都可以做大侠。此夜歹徒出没,行为叫做性性强暴,那个黄昏,那个夜,夜深了,酸风苦雨交加。
她使大侠感到痛苦,于是大侠凌辱了她,后来大侠常常会对自己说,这样就是幸福了,后来她也不在美丽了,大侠只觉得,她只是美丽在了当时。
爱情也是如此!
大侠说——多谢君子不忘其旧!
一个男人不能这样柔弱无骨。是骨头先醒过来,醒过来了,就是大侠了。前面的,叫做傻事而已。
等到大侠醒了过来,就开始忙碌劳苦,信主义不成,信钱;信钱不成,信下一代。
大侠说:我金盆洗手了—一贯说假话的人,忽然说了句真话—那是他开始欺骗自己了。
对于大侠放下屠刀这件事,就如人类照镜子。人为什么要照镜子——知道自己在世界上是孤独的,要找伴侣,找不到,唯一可靠的,还是自己。
用镜子中的自己,吓自己,压服自己,自己才会听话,人类才能听话。
阿根廷大文豪博尔赫斯说:镜子和男女交媾是可憎的,因为它们使人的数目倍增。
大侠回过头来,自己都莫名其妙,世人皆醒他也醒了。一醒了,就要穿衣服,成年人还是穿起了童装,我们生活在形容词泛滥的荒年。
每个人的高兴,绝望是有定额额度的,用了,就会越来越少。年少时多愁善感得太多了,老了就会很痛苦。
武侠就是没有逻辑的,很多人,妄想用逻辑去牵强附会和解释一翻,基本都是枉然。
我爱抽烟—小规模地回肠荡气,也算是一个人的江湖。这是一个骗子骗骗子的时代,嫖客嫖嫖客的时代。“荒谬只是起点,而非终点。”加缪曾经这样说。
我一出生就长大成人了,现在,我一直试着回归到一个小孩子的生活。
你只要一轻叫大侠,他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大侠,都被自杀了!
一个时代,最大的荒诞就是最缺什么,就去弘扬什么,喜剧的不是开始,悲剧的不是过程。
最可怕的是,她不悲不喜,也不真实。要我说,荒谬是起点,也是终点,还是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