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这个题目以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标题党了。因为从理智上说，这事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抉择的，明眼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没有那么容易想明白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好友的母亲被查出胃癌，已经四处求医多日。这天，他联系我，询问我们医院是否有这方面的专家。我一时间就想到了老万。今天，我让他带齐他母亲的所有资料和报告，领着他直接去了消化外科病区找老万看病。
谈话室里，老万仔细看了老太太的病历和各项报告单后，告诉他还有手术的机会，建议先做两期术前化疗，进一步控制肿瘤，从而能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我满以为好友会抚额称庆。癌症病人还有手术机会，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他却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激动，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似的。
“万主任。”朋友犹豫了下，开口询问道，“我妈这情况，有没有可能不动大刀，保留住胃呢？之前在XX医院，有位医生提起过，好像有种叫什么ESD（内镜下黏膜剥离术）的技术，都不用开刀就能治好，不知道您能做吗。”
老万一怔，下意识地回答：“这我做不了，这是内镜医生的活。”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重新翻出了老太太的增强CT报告，又看了好久，说道：“你妈这情况，已经二到三期之间了。这几个信号点，很可能就是淋巴结转移。做ESD肯定不行。”
“那……能少切一点吗？就是把病变的位置切掉，保留胃的其他部位，多保留一些。”朋友不甘心地退而求其次。
老万乐了：“你以为菜市场买菜呢，还能讨价还价？这个手术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彻底。首先考虑的是保命，有了命才能再想其他的。你为了多保留些组织功能，结果没切干净。你妈遭了那么大的罪，没几个月肚子里又长满了。这不是得不偿失嘛。”
好友似乎有些失望。又敷衍地和老万聊了几句，便收起报告告辞了。作为中间人，我有些尴尬。不过老万却不以为意，反而轻轻拍拍我，低声说了句：“再劝劝他。”
离开住院楼，我把老万的意思又重申了一遍。好友固执地摇摇头。他表示，如果把胃全切除了，他妈之后的身体状况肯定一落千丈，生活质量极差，估计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既然有医生曾经提到ESD，那说明肯定具备可操作性。而其他医生不愿意尝试，多半是水平的问题。
我有些无语了。若是别的什么事，一定会怼上一句，谁告诉你的，就去找谁给你做啊。可眼前好友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怎么忍心再刺激他？只能继续苦苦劝说。然而，他的态度异常坚决，还告诉我，这也是他母亲的意思。如果非得切胃，就干脆不治了，踏踏实实过完剩下的日子。
好友没坐多久便匆匆告辞，听他的口风，还准备去北京的大医院看看。我告诉他，你妈的病拖不得，越晚越难治。他回答，我心里有数。言尽于此，双方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把结果知会了老万，他叹了口气，并提到了前几天肛肠科有位低位直肠癌患者，也是因为执意要保肛而拒绝根治手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的病人啊！懂得挺多，却还不够多，也不能全面地分析考虑问题。这样不尴不尬的情形下，我们的工作越来越难做咯！”老万最后感慨道。
我知道他话锋所指，自然是我那位朋友。确实，钻进保证生活质量的死胡同里出不来，却想不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生活质量呢？
希望他尽早抉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