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小儿麻痹症,我在成年之前,一直处于间歇治疗的痛苦之中。
我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给我打了半个月的针,应该有青链霉素,现在看来,青链霉素是不治小儿麻痹症的,但是父亲还是打了。那时候没有苯甲醇,用的是注射用水,那针打起来贼疼!
为什么这样呢?因为父亲认为,这种病能够治好,于是一旦听说有什么治疗的新方法,他就在我身上使用。
我记得,他带我到公社卫生院和那里的医生探讨病情,接着又去了郑州,我第一次看到绿皮火车,第一次看到城市绚丽的灯光。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还和省医院的医生大声吵了起来,对方也对他无可奈何。
父亲在卫生室里,为了我,还买了电疗器,也就是平常说的过电,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尖锐针扎的感觉,一种是麻木沉重的感觉,我十分喜欢后一种感觉。
那个时候,我并不嫌丑,和应拽走路并驾齐驱,感觉虎虎生风,现在想来肯定可笑。
大约在1975年,我11岁,也就是上五年级的时候,父亲提出,我左腿应该做一个跟腱延长术,为什么呢?他跟我解释,你现在左脚后跟不着地,如果不管,长大以后,不但非常不雅观,而且会非常不得劲。
而跟腱延长之后,可以避免上述现象的发生,因为跟腱延长了,脚后跟会尽可能地着地,会得劲一点。
结果去了白马寺正骨院,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找了当时著名的张大夫——张大夫胖胖的,有40岁左右,是当时白正骨院的一把刀。
父亲给人家送了花生——花生是石罢特产,在洛阳地区久负盛名,张大夫态度温和,对人很好。
那一次做的是全麻,在病房里呆了一天就回来了,可能是为了省钱,回来的前几个星期,疼痛难忍,特别难受,因为腿上有石膏,我后来才看到,不仅是跟腱延长了,而且在大腿上还有两个切口,留下一长串针眼。
左腿膝盖处很奇怪,落下一个丰收的“丰”字,我给儿子和孙女讲故事,就讲这个“丰”字的来历。有时候他们不会写“丰”字,我让他们照着写。
在家养病期间,母亲给我熬的鸡汤,特别好喝,以后的鸡汤,都没有那时好喝,几个月后,才逐渐恢复正常。
父亲出身虽然不好,但他做为医生,在村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我记得,那时候很苦,玉米面窝窝头都吃过,但是春节期间,还能多少吃点肉。
在家里的小二楼上,我发现了一碗炒好的肉,我总是去偷着吃点,吃了之后,恢复原状。
那个年代的西红柿是最好的,为什么呢?没有肥料,味道似乎是纯天然的,用那种西红柿做出来的面条,就是好吃。而现在的西红柿就是不行,根本就没有那个味。
我虽然腿有毛病,跟别人打架吃亏,但是说实话,我不服气,有一次,一个家伙,摸准了我的特点,把我推倒就跑,我和二叔家孩子,赶到他的教室,一凳子上去,他的脑袋就开花了。
也可能是做那个手术,也可能是学习不好,在1976年的新学期开始,我坐了一班,也就是说,我上了两年六年级,就是当时的初一。
应该说,这是十分及时的一步,因为从那时起,我的学习进入正轨,在六二班始终保持学习第一,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收获了自信。
六一班是文艺班,成绩好的都在那里,六二班差一点,几个老师对我很重视,在几次所谓的拔尖赛中,我也数一数二,不遑多让。
那个细长个子也在六二班,他总是不按公式算题,然而总能算对,也算有一定才能,后来长大后,他成了全村最能卖花生的一个人,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六二班这一年,是我一生的转折点,甚至可以这样说,我人生的自信,都来自那一年,因为从那一年开始,我发现了自身的优点——会学习,脑子也管用,而我曾经是一名差生。
然而那一年也是极端痛苦的,因为大姐的婚事,父母发生了矛盾,母亲有时候突然躺在院里,不省人事。最后才知道,她得了甲亢。
父亲在厨房门上写了“按时吃药”四个字,可能吃的是他巴唑,但没有效果,最后听了一位丁先生的建议,用壁虎炒鸡蛋,吃了一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