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华的参本,不过四五日便到了京中,严嵩看了之后,随即票拟送入内廷。皇帝看后,心中大是疑惑,便传内阁到偏殿:“赵文华参朱文炜不肯率领河南、山东人马接应张经,这个说法有不妥,朱文炜是文官,非武职可比,不过是军中担任参赞,如今绍兴失守,岂能怪他一人?张经、赵文华都难辞其咎!况且赵文华身为主帅,理应接应张经,他彼时在王家营子,就应该令一武职大将,带人马去接应浙江,何必等到河南、山东人马到期了再调兵?且他从五月起,至今还在镇江停留,这不是白白耗费国帑?这参本大有隐情,诸位还票拟说朱文炜延误军情当斩立决,这是何等做法?”
众位内阁大臣无一人敢说话,严嵩奏道:“河南、山东、江南三省水路人马,远非一月半就能聚齐。赵文华在镇江停留,必然是船只器械没有准备好。让朱文炜带领河南、山东兵马去接应张经,是因为朱文炜素有谋略,是想让他指挥兵将,而不是亲自上场杀敌。如今朱文炜抗命失掉绍兴,赵文华身为总帅,有令不行,以后如何服众?依臣之见,免除朱文炜斩首之罚,立刻罢免,通报全军上下。”
皇帝说:“朱文炜并非没有谋略的人,让他在军中戴罪立功如何?”
严嵩说:“圣上既然把平寇的大权交给赵文华,而又容一抗命将领围绕其左右,恐怕会让赵文华不能竭力忠君。”
于是皇帝准奏,下旨将朱文炜革职。
没几天,旨意便到了前线,朱文炜得知,大喜:“真是圣上洪恩,从此身家性命可保全了,这都是借赵文华之力啊。”随即脱了官服,到赵文华的公馆告别,赵文华称病不见。
他又去胡宗宪的寓所辞行,胡宗宪告诉他参本的事情,并讲了自己主张将“处斩”改成“议处”一事,朱文炜起身叩谢。
胡宗宪说:“圣上明通日月,贤契不过暂时罢官,不日必定会再次启用。”
朱文炜说:“门生一介寒士,四五年内,便跻身佥都,自知荣宠过甚。今有如此结局,实属万幸。如今来拜别老师大人,就启程了。”
胡宗宪心上十分为难,想要留朱文炜多住几天,朱文炜坚持要走。
他送朱文炜到内门,拉着他的手,低声说:“你这一去,我将来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朱文炜见他一片真意,又是个腐儒,也低声说道:“老师要尽快想到退路,赵大人的行为,非可共事的人,只能侥幸一时,将来必定为他连累。”
胡宗宪蹙着眉头说:“我也说不好,只是行军之际,退一步便是违规,奈何?奈何?”
朱文炜道:“老师年事已高,即可称病,何患无辞?”
胡宗宪连连点头:“你说的极是。”
朱文炜告别后,急忙回到寓所。
军中大小官员听说朱文炜被革职,五无一不扼腕叹息,都来告别。朱文炜推辞,一个都不见,即日便回老家河南了。
朱文炜离去,赵文华便更加肆无忌惮了,他让各营将马匹折银,将一路所得的金银古玩分成两大份,一份归自己,另一份又分成两小份,一份送严嵩父子,一份送京中权贵和严府门人。
又过了几天,浙江前线战报发来:倭寇已经到了杭州!赵文华此时才有些着急,令胡宗宪领人马从旱路起身,自己从水路起身,约定在苏州碰面。
赵文华沿路看到男女老少的逃难者有几万人,问了下属官员,才知道都是杭州城的百姓,心里有点惊慌到:“没想到浙江竟然如此。”
于是便动念头,要把这个罪责推到张经头上。
兵行至无锡,有探子来报:“杭州省城被贼所破,杀害百姓无数,仓库抢劫一空。巡抚张经领败兵屯在平望驻扎,等候大兵。苏州巡抚也告急,恐倭寇入境。”
赵文华听了这个消息,心上如同七八十个吊桶一般,上下不定。想要停兵不进,断断不可,若要进兵,又害怕打不过倭寇。
一路狐疑,到达苏州,各地文武官员都出城迎接,赵文华问了问倭寇的东京,将人马船只停留在城外,跟胡宗宪进了城,晚间二人商量:将人马拨去一半到乌镇等候倭寇,留一半分水旱两路,保护苏州。
胡宗宪打听到倭寇内的谋士,都是中国人,其中有一个叫汪直的,跟他是同乡。于是便想到一个分化的法子:给汪直写信,许他归降,将来保他做大官;若肯同心抗倭,则许他是平寇第一元帅;即使是劝降,也算他大功一件。
想派人送信,却无人可用。
赵文华大喜道:“此话大人在扬州时候就应该早说!天下的事情就怕没有门路。倭寇想要的,不过是金银和美女,地方并不是他们想要的,我们只用多花点银子,就买他们撤兵,难道他们愿意以命相搏吗?我们只需要跟他们约定好战斗时间,让他们假装兵败,这就成就了我们的大事。倒是这银子的数目和交战的地方,我们要事先预定好,做好准备。”
胡宗宪说:“假如他们不肯配合,怎么办?”
赵文华说:“那就再想其他的办法。”
胡宗宪说:“他们劫州掠县,也不知道抢了多少金银?我们给少了他们断断是看不上的,但是要多了,我们去哪里弄银子呢?”
赵文华大笑道:“诺大一个苏州城,还怕弄不出几百万两银子吗?大人快赶紧回去写信,其他的交给我了。”
胡宗宪便回去准备写信。
赵文华与众人商量派去送信的人选,大家都不肯前往,赵文华就悬赏两万两银子,家人们这才你推我挤,找出两个人:一个叫丁全,一个叫吴自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