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1日
信陵君窃符救赵
老侯嬴捐生送行
信陵君无忌,是魏国的贵公子,当时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他招揽人才,在府里养了三千多位食客,还在不断物色能人。
有位隐士侯嬴,七十多岁了,生活贫困,在都城的北门当守卫,朋友们都叫他侯生。信陵君听说他有才德,决心招为心腹。【-258初魏公子无忌仁而下士,致食客三千人。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
有一天,信陵君大摆酒邂,等贵宾们坐定后,亲自驾上车,空着左边尊长的座位,到北门来接候生。侯生拍了拍破旧衣裳的灰尘,昂昂然直上车座,绝无谦让的意思。【-258公子置酒大会宾客,坐定,公子从车骑虚左自迎侯生。侯生摄敝衣冠,直上载公子上坐不让,公子执辔愈恭。】
车子到了大街上,侯生要停车:“我有个朋友,在集市上当屠户,我想去找他聊聊天哩。”信陵君也不多话,把车赶到屠市,远远等着。只见那候生和屠户朱亥两个闲扯不休,迟迟不来,这边信陵君脸色平静,一点儿也不急躁。侯生聊完了,告别朱亥,才上车到公子的府第来。信陵君把老头儿扶下车座,引到最尊贵的客席上。满堂宾客非常吃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信陵君这才向大家介绍:“今天很幸运,把我的老朋友候老先生请来了,望诸位多多关照。”老头儿欠欠身子,微微点头,就算向客人打招呼了。信陵君给他酌酒奉菜,从此尊为上宾。【-258侯生又谓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愿枉车骑过之。”公子引车入市,侯生下见其客朱亥,睥睨,故久立,与其客语,微察公子,公子色愈和;乃谢客就车,至公子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遍赞宾客,宾客皆惊。】
不久,秦国军队包围了赵国的都城邯郸。魏王本已派出将军晋鄙率领十万大军去解围,但经不住秦国的恐吓和威胁,又犹豫起来,命令晋鄙在邺城屯驻,观望形势,不得攻打秦军。赵国危在旦平原君赵胜也是天下的四大公子之一。面对赵国的危险局势,非常着急。他是信陵君的姐夫,见晋鄙按兵不动,赶紧派人找内弟求助。可是,魏王听不进信陵君的苦苦劝告。没办法,信陵君只好集合家兵家将,决心孤注一掷,战死在邯郸城下,向姐夫表明自己对友情的忠贞。【-258及秦围赵,赵平原君之夫人,公子无忌之姊也,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让公子曰:“胜所以自附于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能急人之困也。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纵公子轻胜弃之,独不怜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数请魏王敕晋鄙令救赵,及宾客辩士游说万端,王终不听。】
临出发时,经过北门,信陵君下车,邀见侯生,谈了事情的原委。侯生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公子多多保重吧,我这糟老头儿就不陪你了。”接着便走开了。信陵君很不痛快,心想:“我无忌待你也着实不薄呀,如今我快死了,你竟这般冷漠,也真是太没心肝!”疑疑惑惑地掉头出发了。走了几里路,又想转来:“莫非我做了错事,对他不起?”马上折转身,回头再找侯生。两人相见,侯生笑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公子的名声传遍天下,都赞你是仁义君子。如今遇到麻烦,想不出好的对策,就打算硬拼,这不是把肉送给饿虎吗?你养几千门客又有什么意思呢?”【-258公子乃属宾客,约车骑百馀乘,欲赴斗以死于赵;过夷门,见侯生。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公子去,行数里,心不快,复还见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今公子无他端而欲赴秦军,譬如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
信陵君听了,知道侯生胸有成竹,就叫随从退下,问他有何妙计。
侯生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调动晋鄙的兵符,听说放在魏王的卧室里。在魏王的姬妾中,只有如姬最受宠爱,找到她,就会有办法了。如姬曾经受过你的恩情,你为她报过杀父之仇,她总想回报,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有了兵符,就可命令晋鄙发兵,还怕赵国的危难不能解脱么?”信陵君恍然大悟,十分高兴,依照侯生的计策,果然把兵符偷了出来。【-258公子再拜问计。侯嬴屏人曰:“吾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尝闻公子为如姬报其父仇,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公子诚一开口,则得虎符,夺晋鄙之兵,北救赵,西却秦,此五伯之功也。”公子如其言,果得兵符。】
这兵符是虎头形的,分为两半,一半在魏王手中,另一半由晋鄙掌握。国王要调遣他,派人将自己留下的半边拿去,两半一合,丝丝入扣,合成一个完整的小虎,叫作“虎符”。这就是国王的命令到了,晋鄙得马上服从。
侯生又提醒信陵君:“要是晋鄙见了虎符,发生怀疑,仍不服从调令,还要向国王请示,你该怎么处理?”信陵君感到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请侯生再多指点。侯生狡滑地眨眨小眼睛,笑了:“那就得动硬的!我那卖肉的屠户朋友朱亥,是个超群的大力士,他使一把铁椎,功夫了不得,你把他带上,紧急时候,由他收拾晋鄙。”【-258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晋鄙合符而不授兵,复请之,则事危矣。臣客朱亥,其人力士,可与俱。晋鄙若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
信陵君想到老将军晋鄙头颅开花、脑浆迸裂的惨像,不由得泪珠策策地落了下来。他请朱亥同行,朱亥笑道:“我老朱不过是个市井屠夫,承蒙公子如此看重,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于是向侯生告别。侯生拉住信陵君的手,有些激动:“我本该陪你去的,只是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公子你就出发吧,你到达晋鄙军中的那天,我会向着北方你所去的那边,勿颈自杀,算是跟你同行效命吧!”信陵君沉默无语,只点了点头,就毅然出发了。他走后不久,侯生即面向北方自勿了。
信陵君来到晋鄙军中,拿出虎符,要求他马上发兵。晋鄙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果然表示怀疑,有些犹豫。朱亥迅速靠近来,猛地从袖子里抖出四十斤重的铁椎,飞手一扬,把晋鄙的脑袋砸得开了花。旁边的人都惊得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信陵君于是扬出虎符,传魏王的命令,统领十万大军,飞速赶往邯郸,和赵军内外夹攻,把秦军打败了。【-258于是公子请朱亥与俱。至鄴,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公子曰:“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勒兵下令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得选兵八万人,将之而进。】
赵国得救了,信陵君是大恩人;对于魏王来说,他可是无法无天,哪敢再回国呢?便和门客们留在赵国,另外派人把军队带回去。
赵王专门送给他一座城邑,作为休养的地方。在这里他又结识了两位市井中的人物,一位叫毛公,一位叫薛公。
十年过去了。秦军又向魏国进攻,魏军抵挡不住。魏王急了,赶紧派人来找信陵君。信陵君想起十年前的事情,颇不放心,不接见使者,还跟手下的人说:“谁要把魏国的使者引进我的门,就处以死罪!”【-247蒙骜帅师伐魏,取高都、汲。魏师数败,魏王患之,乃使人请信陵君于赵。信陵君畏得罪,不肯还,诫门下曰:“有敢为魏使通者死!”宾客莫敢谏。】
第二天,毛公和薛公一起来了,指着信陵君的鼻子:“公子啊,你都说了些什么样的昏话!各国诸侯为什么尊重你呢,是因为你有魏国作后盾。如今魏国危急,一旦城破国败,你有何面目活在人世?古人说的‘丧家犬’是什么样子?不知你想过没有?”公子一听这话,心里不住地“突突”乱跳,脸色也陡然变了,立即叫人收拾行装,赶快启程回国。【-247毛公、薛公见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卒,信陵君色变,趣驾还魏。】
魏王把公子接进宫殿,拉住他的手,泪眼模糊,马上任命为上将军。各国听说德高望重的信陵君当了统帅,纷纷发兵相助,终于把秦军赶出国境。【-247魏王持信陵君而泣,以为上将军。信陵君使人求援于诸侯。诸侯闻信陵君复为魏将,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国之师败蒙骜于河外,蒙骜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关,抑之而还。】
可惜的是,魏王始终不放心,又听信了秦国的谣言,怕信陵君夺自己的王位,就免掉他的兵权。信陵君一下子成了无事闲住的人。他内心郁闷,假装有病,不上朝,不管事,整天在美酒歌舞中打发日子。四年之后,风云一世的人物,竟默默无闻地病死了。这时,正是秦王嬴政也就是未来的秦始皇继位当政的年头。魏国从此衰弱下去,走向灭亡了。【-247王使人行万金于魏以间信陵君,求得晋鄙客,令说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复为将,诸侯皆属,天下徒闻信陵君而不闻魏王矣。”王又数使人贺信陵君:“得为魏王未也?”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乃使人代信陵君将兵。信陵君自知再以毁废,乃谢病不朝,日夜以酒色自娱,凡四岁而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