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翻旧书,忽然翻出一段压干的枯草。
这使我想起多年前的深秋,我在市里读高中,半月回家一次。
那是返校的周日下午,天阴蒙蒙的,对于在外读高中的那几年,天好像都是雾蒙蒙的。深秋,繁霜夜降,木叶多半凋零。
母亲骑车送我去车站坐车,十几里的路上,荒芜人烟,冬日肃杀的意味更浓了些,我看着路边不断倒退的枯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母亲聊天,在母亲小心避过田路上某个沟壑时,路边几簇不认识的枯草划过我的腿和手边,电光火石间,我无意识地伸手折了一段下来。
我仔细端详着它,在路边时和田野混为一起并不起眼,甚至它年复一年生长着都不曾被人留意过,而在我手中的它看起来是那么的独特。不是触目惊心的黄,也不是没有生命里的枯草色,最多的是古画里饱满的古朴色,再深的脉络处是浓烈的绛灰色,倔强地清晰着。
身前母亲还在絮叨着什么,在寒风中听得断断续续的,母亲的车很慢很稳,小时候和母亲并不亲近,长大后反倒相互依赖了起来,一颗心在寒风中酸涩了起来,大概是想着这是离家不远的生命,有种异样的亲切感,就将它放进了书包的侧兜里。
是路总有尽头,车行驶的在慢也会到,看着母亲欣慰的笑脸从胸腔到眼眶总是胀胀的,对于能读书,母亲她总是很羡慕的吧。
返校后,静谧的晚自习上,只有沙沙的翻书声,我再次端详着它,在这教室里,它又给我不同的美感,便顺手将它夹在了书里。
而时隔几年,我高中毕业、读大学,它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黄蜡似的躺在书中,那颜色也不复那年一样生机饱满,更添几分灰败。假使再过几年,旧事的故事从我记忆里消失,就怕我也不知道它何以夹在我书中的缘故了。
即将归于寂灭的秋草,只因被我折断带走才得以在极短的时间里相对,更何况是那满田野的葱郁呢。
看向窗外,能御寒的树木早已经秃尽了,墙头上几只枯草在寒风中摇晃,想来田野中大概也有和那年模样相似的枯草吧,很可惜母亲再也不用送我去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