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村子人多,尤其是孩子多,年轻人多。
一天农忙结束,老人们早早睡去。晚饭前,该挨揍的小孩已打骂到位,碗洗了,猪喂了。男人们在一起打牌;妇女则在厨房有一句没一句的拉呱;小孩在月光下蹿,不睡觉的狗子和不睡觉孩子如果凑进大人,立马遭呵斥。
六十年代我姐他们,不是大人不是小孩,他们的夜晚最有意思。
如海洋深处的游鱼,他们聚在村中央,高谈阔论,个个成了演说家。常互怼,什么“王熙凤”“刘姥姥”“孙二娘”……一个个我不知道的人名蹦出。争倦了,月亮躲进彩云中,他们方罢休。
为了一席之地,增加辩论的含金量,各种书籍在他们中流转,甚至还有手抄本。女孩子家满墙《大众电影》封面,《收获》、《当代》、《春风》、《十月》这些也出现在村子里,当然,《民间文学》、《故事会》也很有市场。
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们,组织村际篮球比赛,再合情合理打架,挥洒荷尔蒙。
夜晚,不在村里开辩论会,便串门,是七八十来个的规模。门大敞,笑声顺出门,透出墙缝,飘过瓦缝。
我喜欢翻阅大姐的书,可是很多时候,房间挤满了人,大声说笑。“你们走吧,吵死啦。”我实在受不了。“你这个死丫头,以为自己能上大学啊!”
“这么不贤惠不搁不住人,住到亭子山上哈!”
嘲笑中全是不屑,你一个屁孩儿,怎能阻碍年轻人的思想碰撞呢。
九十年代,离开村子。
那批月下辩论的的人纷纷成家。
大姐他们,男的看港剧,女的向往琼瑶式的爱情。
琼瑶用琼瑶的方式离开了。
六十年代的青春已逝。我们村的战国时期没落,乡村再无那种野蛮的鲜活。
2024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