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春的葳蕤,迎来夏的郁勃。似火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撒下了万般光芒,让整条小河金光闪耀,耀的人眼睛发花。门前的土狗张着嘴,伸长了舌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知了也不耐烦的催促着小伙伴们赶快出来感受盛夏的热烈。只见一群光着脚丫的小伙伴斜着身子掠过一条条羊肠小道,从东家掠到了西家,一会儿又掠到了山上的灌木丛中。那是一群趁着大人午睡的间隙开始馋人家果树上的梨子,枣子的小伙伴。
这里面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拿起地上的小石头,跨出弓步,侧身对着果树,抬高左肩,压低右肩,尽量成满弓状,右上臂带动前臂,扭动腰部,在空中画半圆,正好面对果树时,爆发式把石头奋力掷向目标。“哗啦”一声,枣子噼里啪啦掉下来,伙伴们赶紧上前捡起就跑。“哪个天杀的,有娘养没……”果树的主人看着满地的枣叶,恨恨地骂道,可哪里还有人影。
伙伴们确实贪吃,脚底板柴草残根扎的直流血,被石板烫的蜻蜓点水式前进,被骂娘都不以为然。
还有更甚的。
那时候没有超市,只有代销点和供销社,代销店落户到个人,供销社吃皇粮。伙伴们常常约起来去港口供销社玩。供销社很大,狭长型,有十来间屋子那么长,最尽头是卖布的,过来是日用品,图书,最后是各种吃食,商品很丰富,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的小伙伴不知哪里得来的钱,总会在那里买五分、一毛的糖,大家分着吃,也有小气些的,只给一颗,大伙你一口我一口舔着吃。最奇怪的是我,每次到那里就停留在图画书那里不动了,看着封面上的战士,男女主人公,还有一些血腥场面或温馨画面,我的心就飞走了。
去的多了,大家就开始熟悉那里的流程了,中午人少,主任肯定午睡去了,那个叫小平的也半死不活的靠在柜台的柱子上,还有几个女的凑一块聊天。这时有几个胆大的就分工,大个子打掩护,小点的去抓靠墙边的瓜子,一人一把抓了就跑,后面几个惹无其事,晃晃悠悠出去。我最慢,等我到门外,大家早已不见人影。我大概是不舍图书,但我更肯定是觉得那是偷,是羞耻的行为,不见了他们,也就不急。急步往家的方向走,很快就能追上他们,有玩得好的,会把自己分得的瓜子留几颗给我,欣然接受,但吃在嘴里却形同嚼蜡。后来抓花生、冰糖、红枣等时有发生。不知道是那些人真的笨,还是假装没看见,大家每次都能得逞。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放寒假了,大姨叫我去度假,天天跟着表哥表姐山上、河里,千家万户去串,跑的极快,像极了追赶野兔的猎狗。有一次表姐帮大姨买“孩儿面”脸油,我也跟着去。到了代销店,店老板是个秃顶,戴付老花镜。表姐叫他这瓶那瓶拿出来挑选,我的目光却定在了门边的一蛇皮袋冰糖上,一块一块冰糖,有棱有角,有半透明的,大多是不透的,白的耀眼,无比坚硬。那天也不知怎么了?向来爱面子的我看着冰糖垂涎欲滴。四周张望,街上没人,老板正专心地向表姐介绍“孩儿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块冰糖安然的躺在了我的口袋里。顿时,手心里满是汗,人也开始微微地颤抖,感觉脚底板也有点潮,喉咙发紧,呼吸困难,不安的张望四周,看看有没有被旁人发现。还好还好,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整个人瞬间松垮。“我们要行得端,做得正,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去想,哪怕是人家的一针一线,偷是极其可耻的行为。”突然母亲的话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牛的故事在脑子里放电影一般闪过。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挣扎了一阵子,看看表姐还在那里跟老板聊着。暗下决心还回去,复又四处张望,确定安全了,悄悄地迅速地物归原主,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随后的几天,我都焉焉的,不开心,也提不起神,大姨还以为我病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回家过年后,我再也没有出去找小伙伴们到处乱跑,来找我的,平时偷过东西的一概爱搭不理,王老师的女儿向来品行端庄,慢慢的我们成了闺密。母亲曾打趣我,“哟,转性了,想学人家做淑女了。”
成年后万分庆幸,假如幼小的心灵尝到偷的“甜蜜”就会越陷越深,哪怕到了悬崖也勒不住马,无路可退,只能纵身跳入深渊。超市里小偷小摸被抓也不鲜见,都是小时种下的祸根啊。
我,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