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落叶缤纷的时节,秋天用如椽大笔,挥酒浓墨重彩,红、黄是主色调,把秋景渲染得斑斓富丽,如油画般让人心醉。那些红艳艳的枫叶、黄灿灿的银杏叶,翩然飘落,像一只只美丽的彩蝶,又是一个个美妙的音符。可是我却独对那些淡褐、淡黄或淡绿色的杨树叶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愫。这情愫深植在内心已近50年了。
小时候不光缺吃少穿,就连做饭和取暖的柴草也是缺的。做饭全靠烧柴草,包括作物的秸秆、野草和树叶等。上山拾草是秋收后的一项重要活计,因为马上要入冬了,冬天烧草不光要做饭,还要兼顾取暖。山上的草也不能随便拾,那要等“放山”,所谓“放山”是指山里的庄稼都收回来了,地里的作物秸秆也收回来了,也就是说属于生产队集体的东西都收获完毕,这时可以让社员随便拾草了。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去拾,很快四周山上的草就被拾光了。为什么叫拾,是因为秋后的草大多枯了,不用割了。那真是拾得干净,山坡和堤堰等地方都被人们用耙子搂得光秃秃的。纵使这样,草还是不够,为了冬天能暖和点,就要千方百计多拾草。
小孩们也被打发出去拣树棍、串树叶。北风一起,高大的杨树的叶子就纷纷而落,那叶片很多还是绿的,透出一股苦涩而清新的味道,相比其它树叶,杨树叶子大而肥,是做饭的好柴火。大人们给孩子做一个竹签子,一头削尖,一头连上一根长麻绳,麻绳底部绑上一根小树枝,这就是一个穿树叶的利器了。我们拿着它一个一个地把树叶扎起再串到绳子上,等长长的绳子串满了,就哗啦啦地拖回家,把树叶卸到院子里晒着,再出去穿。这个活挺好玩的,就连一向懒惰的我也喜欢干,一串串树叶拉着走,像蜿蜒的长蛇,很有成就感。等这些树叶晒干了,就可以用它们来烧火做饭了,这种树叶烧起来有噼里啪啦的轻响,红红的火舌舔到之处,还有一层油性的东西,还是挺耐烧的。当然不只这种树叶可以烧,所有的树叶都可以,不过其它的不能串,要用搂草的竹爬子来爬。最喜欢刮大风后,各种树叶会从四面八方不知名的地方被风吹到沟坡下等背风处,厚厚的、松松软软的一堆一堆的,让人像拣到宝似的惊喜。
有了小时候的这种经历,多少年来,每到秋天落叶纷纷的季节,我就有出去拾草和串树叶的冲动。有一次看到沿河公园金灿灿铺了一地的树叶,实在忍不住了,找了几个蛇皮袋子,开着车就去了。正埋头往袋子里装呢,忽见有几个貌似公园管理者的人围过来了,我问,“这些树叶你们不让拾吗?”他们哈哈笑了,“怎么不让?我们就想问问你开着车来拾树叶做什么用?够油钱吗?”我说也没有什么用,我就是喜欢这些树叶。其实用还是有的,那时我父亲正病着,为他生活和治病方便,也为了我们的田园梦,我们在市里周边的村里盖了四间房子,有一个可以烧柴的灶和炕。不过早早备足了木柴和苹果树枝来烧,用不着烧树叶的。可是我就是喜欢拾树叶和烧树叶,做着这些事的时候,感觉到一种满足和幸福感。
后来,父亲去世了,我们也退休了,都来到了北京,树叶对我们再也没有实际的用处了,可是对它的感情却是永远留在心里了,像过去的那些时光,经历的就成了生命的财富, 因为这些财富,情感有了寄托,人生就有了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