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刑》似乎是个沉默的存在,无力地回忆童年。在那座二层楼的房子里,住着三位女主人,10岁的帕托施因父母外出被寄养在这样的环境里,看似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却异常不安,危机四伏,像一束随时可能被射穿的靶子。因为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这本书篇章不长,还不到4万字,是作者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半自传色彩的作品。不安的童年,犹太人被疯狂掠夺残害,法西斯重创法国,巴黎陷入一片混乱,德占时期自然而然成为了《缓刑》的背景,但整本书从未提及,沉默,小诶莱娜的和蔼,阿妮的微笑,玛蒂尔德的幽默...... 只知道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诺贝尔评委会这么评价它----运用回忆的艺术,唤起最难以捉摸的人类命运,揭示了德占时期的人间世相。平静安和的表面实则早已千疮百孔,微笑掩映神伤,生活社交正常运作,街道却冷清。
当人们都在讨论帕托施父母的神秘过错时,我反而觉得白雪的沉默和后面的离开是一亮点。白雪的出现是被雇佣照顾帕托施和弟弟,然而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爱笑和蔼友善。最后她的离开悄无声息,只有一句“她不想照顾你了帕托施”。随即白雪离开后不久,阿妮把帕托施和弟弟寄送到别地暂住,肯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因为警察来了,阿妮,小诶莱娜,罗歇·樊尚等都不见了。人去楼空,再无踪迹。白雪是个谜一样的存在,没人清楚她是谁,她怎么了。或许她只是个普通人,或许是个叛徒,也或许是个身份更为特殊的人......留下一个空洞任读者脑补猜想。
《缓刑》这本书以一个小孩子的视角描写童年断断续续的记忆,父母的关怀和爱的缺失成为了童年最大的悲伤,这也是作者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童年最大的悲伤,如同行人路过的父母神秘至极,关于他们的消息也是淅淅沥沥。这本书中关于母亲的部分仅一句话带过----“母亲一直在外巡回演出”,父亲在去刚果首都的间隙见过两次,为帕托施兄弟讲述了侯爵和他的城堡的故事,这一次见面是匆匆的温馨,父亲又走了。再一次得到父亲的消息是他因违反犹太人宵禁的规矩而被警察逮捕,但是他乘着警察的一个小疏忽逃走了,不久后再一次被逮捕到。有一个人保释父亲出狱,那天洛里斯通街的人被枪决。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安静的坐在板凳上,父亲神情忧愁,诉说着人生的痛苦,对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欲言又止,沉默。
看这本书的开头,我觉得这是一本很欢快又富有童趣的一本书。小莱诶娜给帕托施和他的弟弟讲述她曾经在马戏团的故事,时不时的逗趣他俩,阿妮坚持送他们上学,而他俩也非常喜欢读书,白雪不大爱说话但是却把帕托施和弟弟照顾的无微不至,罗歇·樊尚带他俩趣游乐园还为他们买了一辆绿色碰碰车......这些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的童年都是那么的美好,可中间总穿插着帕托施对周围大人世界的疑问,为什么阿妮整夜哭泣?侯爵什么时候回来?帕托施为什么被学校开除?父亲被捕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等.......也正是这些疑问让我觉得他们所生活的时代并不是那么的平静美好。
玛蒂尔德总是喜欢称呼帕托施为“幸运的傻瓜”,这在开头部分就有了这个称号,可见这是个多么有趣温馨的家庭,可越看到后面,越发觉得这一个微不足道的称号蕴藏着深厚的含义。帕托施是幸运的,在混乱的时代因为是个小孩而得以“缓刑”,他身边关爱他,保护他,可以不必烦心于阿妮他们所操心的事,可以躲过警察的怀疑。帕托施是个傻子,他所以为的温馨美好的生活其实早已受到重创,他身边的所有人因为他是个小孩而对他隐瞒一切,其实他们都已陷入危机,以至于最后警察来了,阿妮、小莱诶娜等他们都不见了,人去楼空,只有花园里的绿色碰碰车在等着他们回家。最后的帕托施是悲哀的,那段记忆中的人都不见了,直到多年后在书房再次见到让·D,面面相觑却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客套的寒暄几句,可能碍于女友的存在,两人对于当年发生的事一字未提,想问却不知道如何问起。
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对于《缓刑》中的严重的事情似乎是振聋发聩的沉默,谁也不解释什么,故人都已逝去,别墅已经荒废,无迹可寻。可他又不是沉默的,一直在猛烈的追寻那段空白的记忆,极力的宣示着独一无二的痛苦。
我非常喜欢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片段式叙述法,在创作中打破时空的界限,以追寻为线索,把支离破碎的回忆片段糅合在现时的叙述当中,以片段撑起文本的内容和结构。这些片段有主人公的亲身经历,有朋友之间的通信,也有主人公回忆起来的过往生活的图景,既自成一篇又围绕主题。就好像我们每天写的日记一样,记录每一天的某一难忘的某一瞬间或者片段,然后再摘选某些天的内容编订成书。这是我之前没有接触到的写作方式,很是吸引和新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