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进的老婆王氏想着吞掉温如玉的钱,韩思进觉得此举有悖良心,正犹豫不决。
王氏说道:“我有个法子,咱们这房子背后就是个空地,还有个大坑,这半个月来,也没下雨,坑里的水都干了。你不管是今晚还是明晚,半夜去那里挖一个深洞,把钱埋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觉。这个事情做的太早容易暴露,做的太晚,假如主人回来就会被发现。他如今去了七八日,到了十二三日,你半夜去屋顶把瓦弄破几个,假装有人从房上掉下来,我这边再把衣服乱扔几件,西边的小窗子摘下来丢在地上,柜子上的锁也扭开。到了天亮,我们再四处奔走通告说家里被盗了。这一通下来,就是张华的女人,也没什么疑心了。”
“你还得写个状子告去官府,要装着很着急的样子掩人耳目。官府必定会派人来捉贼,你可先去省城禀告主人,看他的打算。将来自然是无贼可捉,他势必会卖了这个房子,到时候,不用我们说,他没钱养不活我们,自然会辞退我们。”
“接下来我们就抽空,将银子挖出来,找个别的地方居住,岂不是长长久久的算计?”
韩思进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倒容易,也不仔细想想,主人如今就这么点银子,没有别的产业了,四五百两银子交给我们,财命相连,怎么可能轻易跟我们罢休?官府追查起来,势必会问我,别到时候贼没有捉到,倒是把我拘了。”
王氏骂道:“呸,臭溺货,世上哪有贼没有捉到,就先将事主捉了的道理?就算山穷水尽,难为我们,最多我们受点刑,咬紧牙关,儿女们享福,不好吗?何况你四十多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是害怕官府的刑罚吗?”
韩思进说:“你当这官府的棍子是好吃的果子?”
王氏说:“我把话说尽了,做也由你,不做也由你。我今天跟你说明:日后你若是穷到讨饭,我便领着孩子嫁人,你想拖着我们受罪,那是不可能的。”
又自言自语道:“好容易有了份外财,就要到手了,他还犹豫起来。”
韩思进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拍了下脑袋说:“罢了,拼上命做一回。”
王氏道:“你可算想明白了,行的话,今晚就瞅准机会,埋银子!”
韩思进出门绕道屋后,看了看那个坑,又朝北边看了看,远远的有四五户人家,隔得很远,做起来也容易。今日是八月初十,韩思进晚上去埋了银子,八月十二天一亮,就声张起来了。张华的老婆在院内东房,听到韩思进两口子在西房叫喊,急忙起来去看,见西房的窗子被卸下扔在地上,院子里散落几件衣服,房内柜子大开,地上一把斧子,柜子上的锁也被扭断,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问起来,才知道主人的银子被尽数偷走。
韩思进只穿了条裤子,坐在地上打自己的脸,他老婆在炕上嚎叫。左右的邻居都被惊动了,纷纷来围观,并询问理由。大家在房内外巡视一遍,都向韩思进建议,现在嚎哭无用,赶紧报官。
韩思进说道:“众位哪个会写?就替我写写罢。”
众人都在说:“我们不识字的多,何况这是个文章,也不能乱写的。”
其中有一个人说:“何用远求?东巷子里的秃子苗相公,我们这几天看他在家,何不请他写一写?”
韩思进说:“他是我们主人的好朋友,我们去找他帮忙吧。”
说完,众人一拥而上,去叫苗秃子开门了。
苗秃子此刻还在睡觉,听到外面叫喊,心里有点疑虑。出门来,看到韩思进跪在地上哭,后面还有七八个人站着。
苗秃子拉起他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众人吵吵嚷嚷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苗秃子问:“你主人怎么有这么多银子给你保管?”
韩思进就把温如玉从试马坡带来六百多两银子说了一遍,又说他自己带走了一百五十两。
他说:“主人余下四百七十两银子给小人保管,昨晚熟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贼偷走了。”
说了又哭。
苗秃子听了,笑道:“你主人这一番,才会消停。”又问道:“这些银子,果真是从试马坡带回来的吗?”
韩思进说:“怎么不是,王掌柜送去试马坡,我主人带回来的,还有些衣服首饰,在张华媳妇那里。要是放我这里,也会一并被偷了。”
苗秃子大笑:“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又问道:“这些衣服首饰,还在张华女人手上吗?”
韩思进说:“她没有被偷,自然还在。”
苗秃子问明白了缘由,替他写了个状告失窃的状子,才打发了他们。
苗秃子想:小温那日那么早就走了,既带回去了自己的银子,也得了金钟儿的钱财,谁知道天理难容,银子丢了。不消说,他留在郑三家的银子肯定是假的。只恨金钟儿这个贱人,屡屡在小温面前排挤我说我坏话,害我一个钱也弄不到。没想到今天落在我手里,我今日就去郑三家报个信,看这个贱人有什么方法?郑三不把她打个半死,我不姓苗。
他立刻跑去街上雇了快驴儿,一路唱着歌,向试马坡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