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岑灼率部仓皇撤入深山,休养整军。
不久,祁岱云和孟德辰获悉了日军侵袭西域寺以及岑灼入山的详情,经过商议,两人骑马翻了几座山,前去策动说服,与岑灼谈了一个下午。
岑灼十分认同共产党的抗日策略,考虑了几日后,主动找到长操村,与祁岱云等人商定,将所部一百余人改编为抗日游击队,按规范建制,岑灼任连长,祁岱云兼任政委,孟德辰从另一个连调过来任副连长。
自此,几人时常坐在一起商议发展队伍,巩固扩大抗日革命根据地的事务。
未及两月,一天午后,岑灼在山里的营地指挥部里正自忙碌,一个哨兵进门来报:“岑连长,山下来了几个共产党,说是从延安来的,要见您和政委。”
岑灼一怔,说:“共产党?延安?怎么可能……?不见,让他们走。”
那哨兵领了命,跑步奔向山下。过了不到半小时,又气喘吁吁地赶到岑灼的房门前,叫了几声,无人应答。
孟德辰闻声从另一间房子走出来说:“连长在祁政委那儿。”
哨兵又朝北边的一处房屋小跑而去,进了门报告道:“岑连长、祁政委,山下的共产党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您二位。”
祁岱云已听说了事情,盯着岑灼说:“我说不会有假吧,拆开,先看看。”
岑灼打开一看,信中表明了两层意思:
其一,山下来人是从延安赶赴冀西开创抗日革命根据地的邓中伟同志以及十几名随从,受党中央委派;
其二,邓中伟是从井冈山下来的老同志,参加过古田会议,经历过长征,此前在延安任红二师政治委员。
岑灼一时又惊又疑,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将信递给祁岱云。
祁岱云阅后说:“多半儿是真的,可是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顿了一下,又说:“走,把枪带上,咱们下去看看,不要怠慢了他们。即便有诈,还有回旋的余地。”
两人安排了防卫措施,带了十几人,迎到山下的一条石子路上,邓中伟等人见状,也迎了上来,中间一人介绍后,邓中伟半开玩笑地说:“见你们一面,可真难啊。”
祁岱云见他的湖南话语速缓慢,意在使大家听清,回道:“邓政委,上个月,我们的岑连长上了鬼子的一次当,日本间谍扮成宋哲元的特派员,探清了他们的驻地,派兵来偷袭,岑连长险些全军覆没。哎呀,那次阴谋,把人整成惊弓之鸟了。我们来晚了,请您见谅。”
邓中伟体恤地笑了笑,对祁岱云一等人说:“鬼子诡计多端,你们防着也好。不过,你们看,我像鬼子的间谍吗?”
一众人哈哈大笑,岑连长松了心防,笑道:“您这话言重了。快请,快请,我们到山上一叙。”
山路崎岖,不时有野鸡从树丛里惊飞。到了营地,祁岱云、孟德辰、魏清源、岑灼等人设宴招待邓中伟一行人。
在饭桌上,邓中伟对几人说:“岱云、德辰同志,对于你们的情况,我通过组织了解过一些,也听说了岑连长先前的经历,所以才来找你们。从延安出发时,我们带了一个团的兵力,到了河北涞水,先后与两股杂色武装遭遇,损失了几十名战士。后来得知其中一股军队是华北抗日救国同盟军四路军司令孔世显所部,四路军副司令听说叫盛熙铁,这两人你们应该熟悉吧。”
岑灼听罢,说:“我熟悉,他们怎么能跟您交火?太不像话了!日后见着了,我为您讨个理儿。”
邓中伟说:“我们坚持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原则,还了几枪便撤离了战场。也许他们是地方保护主义,也许有所误解,我不在乎,只是这件事你们应该知晓,日后争取他们时,也有个准备。”
岑灼直觉孔世显、盛熙铁难以争取,但不好道明,便说:“好,我记下了。”
邓中伟切入正题:“此番前来,我有重任在肩,既要在华北前线发展抗日队伍,又要相机择地建立抗日革命根据地,贯彻落实中央的抗战方针与政策。我的建议是,你们今后协助我工作。大敌当前,咱们每个人都应该在思想上产生觉悟,看清大势,共同努力。你们有什么心里话,当面讲清。”
祁岱云和孟德辰等人相视一眼,沉吟一下,说:“这些年在白区工作,我们一直在探索革命的道路,可是没有大的进展,尽管争取了不少的群众,可总感觉革命的高潮遥遥无期。正好,您从延安远道而来,又是跟随毛泽东同志斗争过的老革命,我们不仅服从您的领导,还要好好向您讨教。”
邓中伟听了,说:“我们党在北平地区的工作,我了解一些,总体还是不错的,难以得志是自然的,毕竟北平不是寻常地方。”
隔了片刻,他又说:“那近几日,我向晋察冀军区打个报告,将你们现有的兵力编入营建中的一个纵队,纵队番号待定。不过,尽管编入了建制军队,但指挥权完全归你们,任务主要是保卫今后的抗日革命根据地,不需要在其他地方奔袭作战。”
祁岱云和孟德辰心头一松,点了点头。
岑灼对鬼子十分痛恨,说:“那不跟现在一样吗?我们就想上前线打鬼子。”
邓中伟理解他的心情,继续道:“改编以后,部队的性质、工作方向与重心都会不一样。保卫根据地,有时候比上前线更重要。在江西时,我参加过反围剿战斗,那种既被动又要战胜敌人的困难,不是可以想象的。今后,日军一定会进攻根据地,到那时候,武装力量将是无比宝贵的。”
岑灼想起一个月前的战斗,心情沉重下来,说:“我们会在战斗中学习战斗,力争不为敌人所败。”
邓中伟点了点头,又问:“眼下,除了救国同盟军这一杂色武装,北平周边还有什么抗日的力量?”
孟德辰沉吟一声,边想边说:“平东不太清楚。宋哲元的二十九军在卢沟桥事变后撤往了西边,顺永定河沿线布防,撑持了一段时间,日军攻势愈来愈猛,现已撤走。目前,经过日军对西域寺的进攻,同盟军有三路军伤亡较重,其余的几路军再也不敢与日军正面交锋,分布于河北与北平境内的山区和近山的地区。”
邓中伟听了,郑重地说:“国民党军一退再退,我们则要知难而进。将来,日军是要侵吞整个华北的,国民党的统治将基本不存在,我们面临的,是日伪政权和日军。你们呢,要赶在敌人尚未覆盖全境之前,尽可能地扩大抗日根据地。”
孟德辰等人神情凝重地听着,都忘记了夹菜吃饭。
邓中伟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几秒钟:“各位对北平的情况熟悉,该考虑进去的地区,都应该考虑进去。要有长期坚持革命工作的意志,一到两年后,日军在北平农村地区的力量将会比较明晰,不管敌人再怎么厉害,总是有统治薄弱的地方,认识到了这一点,你们便会坚定信心。胜利一定会到来的,你们要坚定不移地巩固和扩建根据地,准备与敌人作长期的斗争。”
桌上的人先后应声,脸现踌躇满志之色。
祁岱云坚定地说:“您这些话,我们都能记下。是的,我们应该有大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