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自述求学这一段,以前没看进去。这次读着满满诙谐调侃语调的描述,倒是咂摸出了点意味。
原文如下——
【尹生战战兢兢地坐下,列子悠悠道来:“想当年,我师从老商氏,又与伯高子交好,向他们两位学习御风之术。最开始,我的师父也从来不拿正眼瞧我。整整三年,我憋在心里,一不敢在心里评议对错,二不敢在嘴上谈论事情的好坏,就这样,我师父才肯斜着眼睛瞅了我一眼。】
第一阶段:停止评价,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
这个其实很难,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二元论的分裂模式,看到任何事物都条件反射似的本能驱动着去评价去判断。想要放下这种本能,一开始只能强制刹车。在自己的内心旁立一个手刹,发现就喊停。如果觉得不容易做,可以对每件事都喊停,告诉自己不要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就是列子所谓的【不敢】之意。
【“又过了两年,我开始思考,事物本身是否有对错,又开始讨论它们有什么利和害,这个时候,我的师父才打破了他的万年冰山脸,第一次冲我露出了微笑。】
第二阶段:看清二元本质为一。
当你不再惯性评价后,才能够客观地看待事物,这时才适合开始思考二元的本质。客观中立地辨析,发现对错是人为定义的,利害是区分对象的。换个对象或背景,所谓的利害、对错还存在吗?不存在了。
比如,古时用人来祭祀,男尊女卑,在当时理所当然;但用现今的法制和观念来看,就大错特错了。所以,对错、利弊只存在于某个特定的场景定义中,对于特定的对象而言。
对于我们来说,利用大自然,驯养牲畜是合理的,对于大自然和牲畜来说,合理吗?
【又往后再过了两年,我心中所想的,已经没有了是非,嘴里所说的,也没有了好坏。这种状态仿佛已经形成了习惯,我不再需要刻意去分辨,只需要用心感受。这时,师父才算勉强接纳了我,让我和他同起同坐。】
第三阶段:跳出二元,感受原状。
这时类似摘掉了一直戴着的偏光镜,不再用人类定义词汇去界定外物,只是感受它原本的样子。重在感受,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然后就是下一个感受。
起风了,哦,起风了。
下雨了,哦,下雨了。
开心了,哦,开心了。
难受了,哦,难受了。
【“又又过了两年,我放纵地想,放纵地说,但已经一点儿也分不清,事物本身和对我来说,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我甚至把老商氏和伯高子这两人都给忘了。在这个时候,我感觉我的身体和世界融为了一体,我的眼睛像耳朵,耳朵像鼻子,鼻子像嘴巴,没什么差别了。紧接着,我心如止水,身体突然就像没了重量,骨头血肉也都和世间万物融为一体,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树上的落叶一样,忽东忽西,随风飘荡。我竟分不清,到底是我在乘风,还是风在乘着我。”】
第四阶段:合道,万物一体,无分彼此。
如果说之前抛开的是思维上的二元,这里抛开的就是感觉上的二元了。
我们之所以把自己和世界万物分裂开,是因为我们看到、听到、闻到、嗅到、触摸到的一切,都被定义了边界。
如果一个婴儿,刚出生就没有被教导,这是你,这是我,你的手,我的鼻子......那么他会如何看待世界呢?恐怕就不会生出分裂感,而一直体会着万物一体吧。
那么再回忆一下人类的发展历史,是如何一步步分裂得越来越细致的呢?就是源于那颗分别心吖。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量无边。苦,由此而起。
【说到这儿,列子看了看尹生,继续说:“但是,你看看你啊,你来找我拜师学艺,满打满算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怨恨着急了好几回。你的灵魂做不到自由放达,身体不能顺应事物的变化。就你这样的资质,却还想着要乘风飞翔,做梦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