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妹妹叫我们过去吃饭,我骑着电瓶车载着父亲过去。吃饭的地方是前些年刚改造好老街——西街坝。原本想好好睡一晚,早上起来后驱车返回市里,晚上却被夜猫似的母亲吵醒,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只好看午后是否能补一觉,睡醒后再出发。
西街坝原来有一条石街,两边全是那种很古老的店铺,卖各种民间自制的农具和各种手工艺制品。如今那些店铺全都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仿古建筑。吃饭的店不是做家乡传统小吃的店,也就是家常菜而已。
吃完饭后,妹妹赶去上班,父亲与母亲说要在街上走走,不愿坐电瓶车。我早晨起来,扫了一部共享单车想骑着它回郊区老家那儿去看看那儿时玩水和山崖上跳水的地方,刚到老家的路口上,电瓶车自动断电了,语音报着“骑出使用区域”,只得又折返回来。
现在我骑着父亲那部刚充满电的电瓶车,凭着几十年前的记忆,顺着那条童年时去游泳的道路,一路寻找过去。记得离跳水的狮子岽不远,有个叫肖屋的地方也是常去游泳的地方,那儿有一座木桥,河水在那儿转弯,河道上尽是鹅卵石,河岸边还有一栋公家的房子矗立在那儿。骑行到那儿,木桥却不见了,河道上杂草丛生,河道变得很窄,河水已经不是原来那清澈的样子,灰黑色的,原来的土路已经铺上了柏油,桥也变成了钢筋水泥桥,与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顺道柏油路往山那边继续骑行,认为肯定能找到那曾经跳水的地方,沿着河骑了几公里,却没有找到那记忆中地点。公路两边新建了许多房子,有一个村子村委会边上还建了一排排的别墅,可是大多数是没人住的。一路上的行人很稀少,村子在河岸边上建的一个游乐场空无一人,一派荒芜凋敝的景象。
我骑到了进入深山的路口上,河流深深地隐藏在密密的灌木丛中,不知道再往里走是什么地方,只好从原路返回,走到进村时路过的牌坊那儿,听到哗哗的流水声,站在高处向下眺望,河里有一座拦河坝,那天然跳台应该就在它的上游了,但这河岸边的景象与记忆却不上号。看了看牌坊周边的地形,修路时降坡了,那“狮子头”应该被削去了。
记得这儿有几条小路通向老家,可以不用回去绕一个大圈,老家的方向就是这条路的右侧。我打开导航,导航指向右侧的一条支路。
路口上的一棵树下,有一个神龛,几只小松鼠正在翘着长尾,前爪抱着上供的水果啃吃着,靠近它,它们也不会很惊慌,再靠近一点,一步之遥时,它们倏地溜上了树上。电瓶车沿着土路上坡,转了一个弯后,一户人家的大门俨然挡在了路中央,铁将军把门,导航却显示这条路是通向老家的,看来导航对乡村小道也不是很精准的。
从这条不通的路退回,导航又重新规划了一条新路线通向老家,是一条沿河堤的大路。骑行在这路上,离老家越来越近了,这条笔直的河堤在很早的年代修建的,是为了防止涨水时河水淹没边上的良田而建的,具体在什么年代修建的就不得而知,从我记事起它就在的。顺着河堤走到离桥的一半路程时,一座已经没有人居住的老屋映入眼帘,似曾相识。
这老宅子离祖父母居生活过老房子旧址只有几百米远,河堤上有条小路通向它。我骑着电瓶车岔到小路上,停在宅门前的空坪上。大门的右侧种着一棵很小的柏树,那高大的宅门两边,那些民国时期建的民居大多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只有正堂大宅门两侧新修缮的两间房子还是完整的。后面残存的院墙内已经是荒草凄凄,后院墙边的几株老树还在静静地守护着这古老的家园。
我听老人说过,这座宅子与我们家里祖宅是兄弟篇。从明清时期到本世纪九十年代,族人一直聚居在祖宅内,近几十年大多都已经搬离祖宅。听说祖上有一个规矩——在祠堂周边建的房子都不能超过祠堂的高度,因此从九十年代开始,许多家族成员离开祖屋在外面另辟宅基地建房,自此两座祖宅周边居住的族人很少了,都已经分散到各处。只有在婚丧嫁娶时,清明祭祖时,族人才会重聚在祠堂里举行典礼。
大门前的一条小路正是通往祖父祖母旧居那儿的,记得小时候那儿有一口很大的水塘,边上放了几块大青石条垫在那儿,给女人们浣洗衣服时用的,也可以在那儿取水浇菜园。
不知道是哪年,我发现池塘里漂浮着许多菱角叶,我与堂弟脱下衣服下到水塘中去摸水底下的菱角,祖父突然走过来站在了池塘边上,叫我俩起来,不要玩了.....如今那水塘早已经不原来的模样,水塘已经荒废了。从这口水塘边上的路继续往里走一会儿就到了祖宅的大门口。可是里面不会再见到白发苍苍的祖父母,唯一留下来的只有他们在人世间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和他们流传下来故事。
这祠堂里,曾经来过一位民国时期的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年老家刚经历一场大洪水,许多民居都已经被洪水浸泡了,那些年代久远的建筑里都还存留着当年泡水的痕迹。那大人物在当地梅姓县长的陪同下来到这里视察,保长为了招待那大人物,在祠堂内张罗了一桌子好菜招待他,却挨了一顿训斥。
我骑着车回到了河堤上,有一年,我与堂弟把一头大水牛牵出,一路骑着它走到了这堤上,这水牛看到堤下的水田里有稻草,从堤上往下冲到了水田,我从牛背上摔到了水田里,脚跟被牛脚踩中了,陷进了水田里的泥巴里.....
太阳西斜,白云依旧悠悠,没有了祖父母的老家,已经不是原来的老家,而我的世界里仿佛还有一个当年无所畏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