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说:丏尊、圣淘写下《文心》这本“读写的故事”,确是一件功德。书中将读法与作法打成一片,而有能近取譬,切实易行······这本书不独是中学生的书,也是中学教师的书。
之前弘丹推荐过这本书,买回来读了一章,就是讲两个刚上初一的中学生预习鲁迅先生的《秋夜》,有很多觉得不懂的地方,请教其中一位的父亲。父亲讲到他们的经验阅历少,因而会读不懂古人和大人的东西。也讲到有些章节是纯粹内部的经验,所以孩子们会有读不懂的地方。觉得没有特别稀奇的地方,看了一章就搁置了。
昨天拿来接着读,哪知道刚读到第三章《题目与内容》,就感觉到大为惊异。浅显平易 的话,作者却将为文之道讲得透彻。
在第一次作文时,王先生和同学们谈了几句话,问了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在怎样的情形之下,我们才提起笔来作文呢?
同学们回答,要和亲友通信;有一种意见,要让大众知晓;经历了一些事情,看到了一些东西,要把它记录起来,我们就动手作文。
有一位同学回答得更别致,“有时我们心里欢喜,有时我们心里愁苦,就想提起笔来写几句;写了之后,欢喜好像更欢喜了,愁苦却似乎减淡了。有一回,我看见亲手种的蔷薇开了花,高兴得很,就写一篇《新开的蔷薇》;再到院子里去看花,觉得格外有味。又有一回,我的姊妹害了病,看她翻来覆去不舒服,就写一篇《姊妹病了》;写完之后,心里仿佛觉得松爽了一点。
王老师趁势问,“作文是无所为的玩意儿吗?”“是无中生有的把戏吗?”
同学们回答,不是。
“那么是什么?”
“是生活中间扥一个项目。”一位同学答道。王先生解释道:“他说作文如同吃饭、说话、做工一样,是生活中间缺少不来的事情。生活中间包含许多项目,作文也是一个。”
又有一学生答道:“作文是应付实际需要的一件事情,犹如读书、学算一样。”
王先生总结说,诸君作文,须永远记着他们的话。作文是生活,而不是生活的点缀。
王老师接着发问:‘那么,在 并没有实际需要的时候,教大家提起笔来作文,像今天这样,课程表上规定着作文,不是很不自然的可笑事情吗?”
“这就叫作练习呀。”一同学说道。
“不错,要教诸君练习,只好规定一个日期,按期作文。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并不是作文这件事情必须处于被动,而且必须在规定的日期干的。到某一个时期,诸君的习惯已经养成,大家把作文这件事情混合入自己的生活里头,有实际需要的时候能够自由应付,这个不得已的办法就达到了它的目标了。”
正当大家以为王先生要出题目的时候,不料他在黑板上写了“内容”两个字。
“我们把所要写的东西叫作‘内容’,把标举全篇的名称叫作‘题目’,依自然的顺序,一定先有内容,后有题目。例如,看见了新开的蔷薇,心里有好多欢喜的情意要写出来,才想起《新开的蔷薇》这个题目。但是,在练习作文的当儿,却先有题目。诸君看到了题目,然后去搜集内容。这岂非又是颠倒的事情吗?”
全堂学生都不响。
“颠倒诚颠倒,”,王先生接下去说,“只要练习的人能够明白,也就没有害处。练习的人应该知道作文不是遇见了题目,随便花言巧语写成几句,就算对付过去了的事情。更应该知道在实际应用上,一篇文字的题目往往是完篇之后才取定的;题目的大部分的作用在便于称说,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关系。这些见解很重要。懂得这些,作文才是生活中间的一个项目;不懂得这些,作文终于是玩意儿、文字罢了。
之所以事无巨细地重述这些,是因为我也想让自己改变认知。作文不是老师出题目,学生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应付;不是用了几个好词好句,得到老师表扬时的得意;不是一直地去积累,动笔的时候却忘了我们自己。这种改变我们惯常印象的态度也会改变我们今天重新拿起笔来写作的态度吧。写作是我的生活,这个中心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