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至今让我回避,以至找各种借口拖延本文的写作,从而无法延续接下来写作进程。
只所以回避,依然是内心深处无法原谅自己的怯懦,对男人而言,怯懦是令人羞耻的行为,是无法言状的无处申诉的隐痛。而今我找到客户怯懦的不二之选,就是承认自己的怯懦,并且勇敢面对。
我小时候是个害羞的男孩,这一点,在我三十几岁的时候回到老家的一个偶然的机会,不经意间瞥见我的儿子,探询的目光,羞怯而忐忑,那应该就是我小学某个时期的样子。就在哪一瞥之间,我忽然产生一种强烈拥抱儿子的冲动,男孩总会长大的,此后多少年,每每想到这个情景,我总会懊悔,懊悔那天没有给他一个拥抱,因为就在我犹豫之际,儿子已经从院子里骑着单车刷的出了门,我竟一时间被他的车技所惊呆,因为这种自行车漂移过弯的技术,也是在我年轻的时候,无数次摔倒之后才沉淀下来的,每每忆及此景,心中升起《老鹰之歌》的曲调,伤怀不已。
由于工作的原因,长期出差在外,儿子就留守在母亲身边,那时的我正沉浸在工作的热忱和新闻野心的虚幻中,根本无暇顾及孩子的感受,即使在相邻们言谈中得知,孩子经常受人欺负,而母亲则因孙子被欺负而高声叫骂,完全颠覆了我对母亲的印象,然而对儿子的遭遇,并未过多的回应,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男孩必须成长的过程。
多少年后的一个夜晚,我和儿子在兰州甘南路酒吧街上行走,忽然遇见一群社会混混摸样的青年对着一个男人拳打脚踢。甘南路是兰州酒吧一条街,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走两步之后,儿子忽然咬牙切齿的说,真想把他们全杀了。这种疾恶如仇的性格令我震惊,但我只是告诉儿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要智慧的处理问题。随后我把手机给了儿子,他打了110 报警电话,并报告具体位置,我告诉儿子,你就说人好像已经死了。让后我让儿子关了机,坐在街边,要了两扎啤酒,不久,警车来了,一群人做鸟兽散。
那天我和儿子都没说话,我知道,这种疾恶如仇的性格,来自多少被霸凌的的养成。因为,直到今天,面对有些人,我仍然会有把他们肉体消灭的冲动。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打小开始到老,都不会感觉羞耻,甚至缺乏恻隐之心。这些人渣,就是以虐待他人为乐趣,在受害者恐惧中获得快感和心理满足,这些人其实内心更为怯懦,他们只认拳头和铁棍,只有更加强大的暴力,才能让他们认怂。我见过这样的人,似乎狂妄的不可一世,可一旦面对你更冷酷残忍的打击,他们会带动着铁床一起瑟瑟发抖。
那一晚的甘南路,潮湿而又陆离斑驳,寂静而阑珊。我知道我成功阻止了另外一个恶龙少年的崛起,这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获得内心强大的平静。
然后,这是一个漫长而危险过程,在不对等的力量和地位之间,霸凌无处不在,只要有关系存在,只要有人的地方,这种原始的弱肉强食的关系就会紧紧的捆绑在每一个人身上,尤其在一个泛道德化的社会时期,在看似安全,却封闭在社会之外的法外之地,一个孩子面对霸凌产生的恐惧,会对整个社会产生严重的偏差和绝望。凡是人影稀少的地方,例如厕所、教室后面,无人的巷到,甚至下课的片刻,都是令人恐惧的地方,霸凌产生的恐惧不是止是暴力发生时,而是发生之前的一段难捱时间,在一个不坏好意思的眼神之后,或者侮辱性的动作之前,抑或在不经意的身后,或者是你铅笔盒里出现的壁虎、毛毛虫之类的东西。
在你被挟持之际,周围视而不见的神态;
在你遭受暴力之后,事不关己的的脚步…
我不知道这些问题儿子是如何应对的,而我则是因为父亲的出现,第一次是在西格那滩放学回家的路上,被那个叫“砸凯”的山西孩子袭击,那孩子高我一头,跟他妈一样壮硕肥胖,他父亲常年裸露的胸毛就像小说里的蒋门神一般凶神恶煞,许多人对这一家望而生畏,以致他那肥胖的儿子有恃无恐。那一天,就在放学路上的一个下坡,我被恶做剧般的绊倒在地,恰到这时,父亲打饭回来,抓住那孩子找他爸问罪,未想他爹竟然恶语相向,举起一把铁锹径直扑向父亲,好在那家伙身体肥胖,身形迟缓,而父亲那时三十多岁,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一个闪身,躲过铁锹,顺势就把砸凯他爹摔在地上,然后躲过铁锹,用锹把狂揍,一时间,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却无人拉架,直到肥胖娘坐在地上抱住父亲的腿求饶,大家才纷纷解劝开来,父亲临走之际,指着他们一家喊着“再欺负我儿子,就打断你的腿!”哪一刻,父亲简直就是我的英雄,所有的恐惧一扫而空,心里踏实而又幸福,以至于父亲拿饭票加菜时,我急匆匆地跑向食堂,加了一份红烧肉和洋葱粉条。
第二次是在老家,那个一度让我恐惧的地方,在学会反抗之后,招来更加严厉的报复,有一次竟然遭到几个孩子追打,我仓皇跑回家里,这次父亲没有发怒,只是冷静的反问我,别人打你,为啥不还手?我说他们人多我打不过,父亲则问,你张的手只会用拳头吗?咋不知道拿东西?去!谁打你你打谁去,老大不小了,啥都不能靠大人。
失望之余夹杂着羞愤,我拿起插销大门的木杠,一咬牙,冲了出去,那几个孩子顿做鸟兽散了,虽然内心有些失落,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他们也有害怕的时候。
父亲迟早会走,门杠也不能上学扛着,更何况我拿门杠还有些吃力。只有拳头最好使。于是,我用父亲拿回来的油布袋子,装上沙子,挂在我家旁边爷爷菜园里的梨树上,天天打沙袋,练踢腿。哑巴哥哥也拿来他的大石锁,教我玩石锁,并敦促我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跑步。
因为那次拿门杠,被大家嘲笑我“半条命”,虽然不好听,却起码少了骚扰,加上我虚张声势的练拳,和我从不离身的弹弓,被霸凌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出现了,那就是小我两岁的弟弟也上学了,同样面对霸凌,我们这里一家都是三四个孩子,甚至六七个,一都在学校里,一旦发生纠纷,就会不约而同地合伙攻击,我是哥哥,自然逃不过要为弟弟出头的,我知道自己那点力量,身体日益强壮,但心里依然害怕,偏偏弟弟又是个不省心的主,他才不怕呢,每次跟我打斗,从不吃亏,更何况是别人,一言一语之间,毫不退让,而且惹得都是家里弟兄几个,且年龄远大于我们哥俩,尤其是这些家庭,家里都是惹不起的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