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的小说《人生海海》出版于2019年，这是一本董卿读了落泪，莫言连读两遍，杨洋大篇幅为之打call的好书。

小说的主角是上校。他是村里非常神秘的一号人物，不用种田，不用务农，日子却过得悠哉雅致。他养了两只猫，两个小家伙的生活水平远远高出村里95%人家，比小资还要小资。

上校还有一个外号叫太监。村里流传了很多上校如何成为太监的版本，以他的年龄、容貌和财力，始终没有娶老婆，确实容易引起非议。

上校对此不予置否，不去辩驳。如果传得太过离谱又不巧被他当场逮着，一顿暴揍自然免不了，比如村里的小瞎子。

01

前半生的上校

以手术刀驰骋战场 以身体换取情报

书中我的父亲和上校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俩人打小一起玩耍，一起学木匠。遇到抓人当兵，上校被一眼相中。

上校长得人高马大，人又机灵，军旅生活一路高升，阴差阳错又学到一手精妙医术，自此在战场上更加吃香。

他当过国民党，也当过解放军，参加过抗美援朝，从业生涯堪称神奇，他的上半生相当精彩绝伦，用大英雄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上校曾救过一位国民党高级女特务，算是有了靠山，因为这个女人，国民党时期的他，平安无恙。

上校有极强的爱国情结，为了获取情报，他凭借出色的身体外形和雄性天赋卧底于勾栏之间，与从事皮肉生意的女汉奸虚与委蛇。因为特别出众，女汉奸甚至把他介绍给了日本女特务川岛芳子。

女特务将他据为己有，为了宣誓主权，竟然在他肚皮上刺了一行侮辱性极强的字，这成了上校一辈子洗不掉的屈辱。

日本人投降以后，国民党女特务想保住上校，于是托人前去摸清他卧底时期的底细。上校要求给军统带话：“我对天发誓，老子除了自己被糟蹋外，没有糟蹋国家任何一个人一件事，有一个假字，天打雷劈！”

上校可以忍受很多委屈和屈辱，唯独对自己肚皮上的耻辱一生不能释怀。

02

隐居后的上校

大动乱到来，人生百相，野蛮自私

动乱的时候到来了，以上校的经历，自然是被批斗的重点对象。他提前得到信息，出去躲避。

村里那个曾被上校暴揍过的小瞎子，此时已然变换身份，成为红色批斗成员。他阴毒自私，给城里来的领导献上馊主意，利用猫咪引上校现身。上校不忍猫猫受罪，返回村里，被监控关押。

小瞎子对于上校是不是太监非常好奇，趁着上校睡着时试图扒拉他的裤子，一探究竟。

这段时间的辱骂鞭打，上校都不以为意，偏偏扒裤子的举动彻底惹恼了上校，他的黑暗因子开始躁动，肚皮刻字这份耻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于是他割掉了小瞎子的舌头，让他从此再也不能张口说话，挑断了他的手筋，让他失去写字传播的能力。

父亲和爷爷连夜帮他逃出去，从此上校消失了。小瞎子不是省油的灯，他竟然通过自己的脚写出污蔑上校的谣言，他告诉村里人，上校肚皮上刻有字，内容是“上校是个鸡奸犯”。

鸡奸犯给予村民无数臆想空间，大家把矛头指向了上校的好友：我的父亲。村里开始暗暗流传父亲也是鸡奸犯的小道消息。

爷爷自诩是个读书人，这样的流言蜚语他不能忍受。他尝试了许多努力，却没什么效果，爷爷的身体被谣言搞每况愈下。

这个时候，村里的老保长过来劝他，偷偷告诉了爷爷一些关于上校前半生的传奇经历。像上校这样被烟花女子争抢的出色男人，怎么可能是鸡奸犯？

爷爷一听，很有道理，心病终于除掉，他甚至不顾老保长的再三交代，把上校的秘密传播出去，以此证明自家儿子的清白。

爷爷依然觉得不够，为了维护家族荣誉，爷爷背地里出卖了上校，作为回报，公家在村里贴出公示，告知大家上校不是小瞎子口中的鸡奸犯，而是犯了更严重错误的犯人。

上校这次被抓入狱，性质恶劣，等待他的可能是极其严重的刑事责任。在判决书下达的批斗大会上，小瞎子的父亲高喊起哄，要剥掉上校的裤子，让众人看清这个人的罪行。

此时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上校终于绷不住，他被逼疯了，曾经那么冷静，那么耀眼，那么助人为乐的一个骄傲男子成了不折不扣的疯子。

看守所无法收留疯子，于是上校被接到村子里，交给父亲照顾。父亲因为爷爷出卖上校的原因，与爷爷断绝了父子关系，老保长大骂爷爷，也断绝了来往，村里的人个个唾弃爷爷。

上校曾经是村里的主心骨，救助了无数人。大家可以嫉妒上校的生活，可以调侃上校的“太监”身份，可以在各种批斗场合保持沉默，却不允许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害他至此。

全家成了村里的坏人，所有的人都鄙视我们。爷爷失去了儿子，失去了村里的威望，一生讲究排面的他最终上吊在猪圈里。

显然，我们这一家人已经无法在村子里生存了。父亲把我塞进了偷渡海外的船上，大哥逃离出去当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二哥留在村中早早去世，只留下一个孤儿和父亲相依为伴。

03

晚年的上校

一切清零 遗忘比背负更轻松

上校被送回村里不久，有位女子找到这里，她称自己是上校的未婚妻，她帮助上校赡养母亲，照顾疯疯癫癫的上校，不离不弃。老人去世后，她征得村里人的同意，带着上校离开了村庄。

我在外面漂泊多年，终于在快50岁的时候拼的一番事业。再次回到老家，父亲坚决不让我住老宅。在父亲眼里，这座老屋有鬼，害得全家支离破碎，父亲让我住进上校的家里，他认为那里更坦荡更干净，没有邪祟出没。

我拿着父亲给的地址，前去看望上校和她的妻子林阿姨。

红光满面的上校此时的智商只有6岁，他和我打闹玩耍，甚至主动掀开衣服让我看他的肚皮。林阿姨又黑又瘦，一个女人，一边顾家，一边照顾病人，生活艰难可想而知。究竟是什么样的情义让她无怨无悔的付出？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阿姨向我吐露了她与上校的秘密。他们相识于国民党期间，上校是动刀医生，她是业务不熟练的护士，懵懂的她对上校有好感，无奈缘浅，只寥寥见过几面。

两人再次相遇，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此时的他们都已经是献身革命的同志了，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上校在一次爆炸现场，不顾危难救了林阿姨。林阿姨向他表白，他却不接话，只是说：如果我娶妻，那个人一定是你，可惜这一辈子我是不会娶妻的。

在前线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能否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夜深人静的一个晚上，有人爬上了林阿姨的床，林阿姨认为他是上校。这样的关系反复发生了好几回。

战争胜利了，林阿姨满怀欣喜以为自己可以和上校在一起，没料到被上校拒绝。

林阿姨认为上校玩弄了他的感情，在同事的撺掇下，她以强奸罪名把上校告了。本来战功无数的上校可以有很好的功名地位和未来，因为这一纸举报，什么都没了。

上校被遣返回乡，开始了乡间的漫漫生活。上校对此没有什么辩解，在村子里过的依然有声有色，直到大动乱的出现。

后来林阿姨发觉，鼓动她的同事其实是想踢掉上校取而代之，后来林阿姨发现，当初爬上她床上的人根本不是上校，后来林阿姨知道了上校肚皮上的秘密。

因为这行被日本人刺上的屈辱文字，上校才对林阿姨的示好避而不见。他宁愿被人称为太监耻笑，宁愿拒绝心爱的姑娘，也不愿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林阿姨对于上校无微不至的照顾，更像在赎罪，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守护这位无名英雄。

04

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

活着才需要勇气

“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这句话是书中我的前妻反复提到的。她是福建人，一生颠沛流离，命运多舛，二十来岁的她死在了异国他乡。

上校是个英雄，英雄的结局却让人唏嘘。他要是再狠心一点就好了，比如当场杀掉小瞎子，比如没有那么在意两只小猫咪，比如没有那么信任我的爷爷和父亲。

爷爷的一生让人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为了所谓的名声，出卖儿子的好友，结果却让整个家族背上耻辱，家破人散。父亲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守住家里的鬼，躲在黑暗里默默赎罪。

至于小瞎子，他从头到尾，无药可救。他的父亲跪死在祠堂前赎罪忏悔，为上校祈福，以此换回大家对小瞎子后半生的照顾。小瞎子的内心却始终充满仇恨，他不放过任何机会，散布谣言，诋毁他人，即使是帮他无数次的恩人。

在小瞎子的世界里，自己不如意，其他人也别指望能好过。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坏到骨子里。身而为人，千万不要指望所有的人都有善的一面。

人生海海，生活不是你活过的样子，而是你记住的样子。

上校晚年的痴疯，未尝不是好的结局，英雄落幕，忘掉比背负更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