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总说我这人“活得通透”。可他们不知道,这份“通透”,是夜深人静时,我用目光一遍遍丈量天花板纹路,用失眠的秒针,一针一针缝出来的。
我的身体,成了一本最诚实的坏账。爬三层楼,膝盖像生了锈的合页,喘息声在胸腔里拉风箱;熬一次夜,魂魄就像被抽走两天,整个人走路都发飘。那份不敢打开的体检报告,不是几张纸,而是生活给我下的最后通牒——它告诉我,连“好好活着”这项最基本的本能,我都快透支不起了。
心,也跟着一起生了锈。灶台上凉透的外卖,是我对生活失落的胃口;微信里那句始终没发出去的“好啊”,是我被掏空的热情;连曾经单曲循环的歌,现在都觉得刺耳。世界在我周围喧嚣,我却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传到心里都成了忙音,成了灰。
我不是在生活,我是在扮演一个名叫“我”的空壳。
直到那天,我读到一句话,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层罩子。它说:“健康就是睡好、吃好、干好。”
那么简单,简单得让我心酸。
那天晚上,我没抱手机,像个虔诚的学徒,只专注于把枕头拍得蓬松,然后关灯,蜷缩起来。失眠依旧,但那场与黑夜的对抗里,少了几分心慌,多了几分休战的和解。
第二天清晨,我驱散了外卖APP,给自己煮了一颗蛋。剥壳时,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当温热的蛋白沾着盐粒送入口中,那一抹清晰的“咸味”,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穿了长久以来覆盖在我味蕾上的尘埃。我愣住了——原来,味道还在。
下午,我拆开了积压两周的快递。把那些纸箱拆开、压平、叠好,看着墙角那摞方方正正的纸壳,一种久违的、名为“完成”的踏实感,像一滴温水,滴在我冰冷干涸的心湖上,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我的鼻子猛地一酸。
我攥着这点点滴滴、轻如鸿毛的“实”,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我可能依然找不到热爱,驱不散沉郁。但至少,今天的蛋是咸的,今晚的枕头是软的,今天的我,做完了一件事。
这些碎片,拼凑不起一个辉煌的人生。但它们是我从无边虚无里,亲手打捞上来的、属于我的“活着”的证据。就让别人去策马奔腾吧,我的上进,就是背着这身沉甸甸的疲惫,还能从泥沼里,为自己拔出一颗干净的水煮蛋。
这颗蛋,就是我的烽火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