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关于人物身份的细节——读《伊豆的舞女》

这是川端康成早期最有名的作品。我搜索了一下,是他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改编的小说。小说中的“我”,性格中带着作者的影子,就如同小说中写的那样,是被“孤儿根性”扭曲了。“我”因为心情烦闷才去伊豆旅行,但是却被舞女“熏”所吸引,然后一路追赶,最后相遇,并跟他们在岛上结伴同行,与熏产生了一种似乎是爱又似乎不是爱的这样一种感情。作品最后的结局是悲情的,“我”乘船离开,熏却不能跟我同行,最后远远的挥手算是告别。而我只能独自在船上黯然落泪。

双方之所以不会有结果,是因为人物身份和社会地位的不同。有几个细节,可以看出双方身份地位的差距。

第一个细节是“我”顶着大雨到达天城山的茶馆,与艺人们相遇的情节。

舞女看见我呆立不动,马上让出自己的坐垫,把它翻过来,推到了我的身旁。
“噢……”我只应了一声,就在这坐垫上坐了下来。由于爬坡气喘和惊慌,连“谢谢”这句话也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我就近与舞女相对而坐,慌张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支香烟。舞女把随行女子跟前的烟灰碟推到了我面前。我依然没有言语。

舞女熏马上把自己的坐垫让出来,然后翻过来放在“我”旁边。这个动作,说明舞女很有心,因为觉得自己地位卑贱,而“我”身份尊贵,把自己坐过的坐垫翻过来,不让我坐自己坐过那一面,以表示对我的尊敬。而“我”因为紧张,连谢谢也说不出口,其实我觉得是因为他自己要装出一副身份高贵,不主动跟艺人说话的架势。

第二个细节就是“我”与艺人们一起赶往下田的途中,为了抄近路,要翻越一段陡峭的山坡。“我”一人加快脚步,把其他人甩开很远,只有舞女熏“撩起裙裾,蹭蹭蹭追上了我”。但是她只是在后面跟着我走,始终离我两米远。

她不想缩短间隔,也不愿拉开距离。我回过头去同她攀谈。她吃惊似的嫣然一笑,停住脚步回答我。舞女说话时,我等着她赶上来,她却依然驻足不前,非等我起步,她才迈脚。

这里可以看出舞女追上来想要靠近我,但是又因为内心很清楚“我”和她地位的不同,不能失了礼数,所以始终保持着距离。这细节正好把这种似有似无、似爱非爱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三个细节就是爬上山顶之后的情节。

爬到山巅,舞女把鼓放在枯草丛中的凳子上,用手巾擦了一把汗。她似乎要掸掉自己脚上的尘土,却冷不防地蹲在我跟前,替我抖了抖裙裤下摆。我连忙后退。舞女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索性弯着身子给我掸去身上的尘土,然后将撩起的衣服下摆放下,对站着直喘粗气的我说:
“请坐。”

这里,舞女突破了自己矛盾的内心,主动靠近了“我”,有了为我掸去尘土的行为,但是服务完后却让我请坐,是依然保持着对“我”的尊重,并没有突破“我”与她之间的身份差距。

第四个细节就是一行人找到泉水之后的表现。

下山时,我和荣吉有意殿后,一边慢悠悠地聊天,一边踏上归程。刚走了两百多米,舞女从下面跑了上来。
“下面有泉水呢。请走快点,大家都等着你呢。”
一听说有泉水,我就跑步奔去。清澈的泉水,从林荫掩盖下的岩石缝隙里喷涌而出。姑娘们都站立在泉水的周围。
“来,您先喝吧。把手伸进去会搅浑的。在女人后面喝,不干净。”阿妈说。

这里,一行人找到泉水之后,并没有自己先喝,因为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阿妈说“在女人后面喝,不干净。”而当“我”理所当然地首先享用了甘甜的清泉后,“姑娘们眷恋着这儿,不愿离开。她们拧干手巾,擦擦汗水。”这些都体现了双方身份的悬殊和地位身份的不同。

从这些细节中,我们就不难猜到最后的结局了。整篇文章中还有很多地方都在不断地强化艺人们身份低微。像茶馆的老太婆、纸张批发商、鸡肉火锅店老板对他们轻蔑的态度,还有每个村口竖着的牌子“乞丐、巡回演出艺人禁止进村!”都是在强调这一点。开始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大学预科生有这么尊贵,搜了一下我才知道,原来在日本,成了大学预科生就表示将来可能成为上流社会的人士,前途不可限量,身份是比较尊贵的。

因此,当舞女向我表示想让我带她去看电影后,“我”希望可以带她去,阿妈却不同意。这里可以看出,他们虽然非常欢迎“我”做客,但是绝对不可能把我当成亲密的朋友,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所以“我”后来只能独自看电影,并且倚着窗子偷偷落泪。因为“我”知道,我跟舞女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的。最后,我独自带着建筑工人们的委托上路了。一个人在船上伤心落泪,当同船的少年以为我遭到了什么不幸,我却回答说“不,我刚同她离别了”。可见,在我心中,与舞女的离别就是一种不幸。

以上仅为自己个人解读,不当之处还请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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