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而》第七句,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除了第一句”贤贤易色“,其余句子容易理解,事奉父母,能够尽心尽力;为君主办事,能够全身心投入;与朋友交往,能够信守承诺。做到了以上几点,即使没有学习,我也认为他学习过了。
“贤贤易色”说的是什么呢?普遍的说法,第一个“贤”是“以……为贤”的意思,第二个“贤”就是“贤德”的意思,“易”是轻视,“色”是“美色”。整句话的意思是说,重视贤德,轻视美色。
这样的解释有两个疑问。
第一,孔子曾经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孔子说从没有见过喜欢德行像喜欢美色一样。那么,有谁能做到敬重贤德的人,而轻视美色呢?
据说有一次,一位友人问革命家孙中山,你最喜欢什么?孙中山回答,喜欢革命。友人又问,除了革命还喜欢什么?孙中山直言不讳的回答:喜欢女人。
如果我们把干革命,拯救处于危难中的中华民族视为大德行的话,那么,这样大的德行也不影响革命家喜欢女色。如果大家有心的话,会发现,凡大革命家必好色。就比如孙中山,在老家有老婆,在日本从事革命活动还搞了个日本女人,据说还生了个私生女。他的好朋友、大资本家宋查礼不仅资助他革命,还安排他的女儿宋庆龄帮孙中山整理文字资料,孙中山老眼识“色”,纳了宋庆龄做二房……
这样的故事很多。道理很简单,搞革命的人,大多精力充沛,干革命还不能完全消耗他们的精力,留下一点精气谈情说爱,与干革命相得益彰。
可见,好德不影响好色。而孔子既然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说明至少在孔子看来,就常理而言,色的需求显然高过德的需求。
如果把“贤贤易色”解成敬重贤德的人,而轻视美色,实在与常理不符,也不符合孔老夫子对人性的看法。
第二,如果“敬重贤德的人,而轻视美色”是正解,那么,整句话出现的人物依次是:贤人、父母、君主、朋友。这种排序显然是匪夷所思。就血缘关系而言,贤人怎么能排在父母之前?就重要性而言,贤人怎么能排在君主之前?就亲近程度而言,贤人怎么能排在朋友之前?
可能有人会说,就道德修养而言,贤人不可以排在父母、君主、朋友之前吗?当然可以,但有一个问题,贤人一定比父母、君主、朋友修养高吗?
我们再看《论语·学而》第六句,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这是孔子告诫弟子的话,这句话与子夏的话有相同的重点。孝悌排在前,守信排在中,泛爱众排在后,亲近仁(者)排在最后。也就是重视德行的培养甚过知识的教育之意。
但要引起重视的是,孝的是父母,悌的是兄长,信的是朋友,爱的是众人,之后才是亲近仁(者)。仁者与贤者意思相同,仁者排在最后。但如果把子夏说的“贤贤易色”解做尊重贤者,贤者反而排在最前了。这不是与孔子的排位法完全相反了吗?
如果以上两点疑问成立,“贤贤易色”就不能解做尊重贤者。那么,这句话应该怎样解释才合理呢?
《周易》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错。”
在《周易》的这段话中,人伦关系最初的是夫妇关系,因为有了夫妇关系,才有了父子关系,才依次出现了君臣关系、上下关系、礼仪制度。
“贤贤易色”这一句,可能最合理的解释是,重视妻子的贤德而轻视其容貌。这么解释全句就非常顺畅了,先谈夫妇关系,再谈父子关系,再谈君臣关系,再谈朋友关系。
不管怎么说,子夏这句话,道出了儒家的特色,就是重视人的品德教育甚过知识的教育。
人这一辈子过得怎么样,与德行有很大的关系。但遗憾的是,我们今天面临的社会,普遍重视知识的学习,甚过人品的教育。这可能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生存压力巨大,活都很难活,还谈什么礼义廉耻?活着才是王道。二是传统的人品教育的内涵可能不大适合今天的社会,而适合今天社会的道德内容可能与传统存在着抵牾。为什么这么说?传统的道德是一种为了集体而放弃个性与自由的道德观,但在今天,这样的一种道德观念很难被年轻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