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六天下午,突然下起大雨来。雨声还没停,就听见“砰砰”的敲门声。三巧儿叫丫鬟开门看看,就看见薛婆衣服湿了一半,提了个破伞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晴干不肯走,直待雨淋头。”顺手把伞放在楼梯边,走上楼来行礼,说到:“夫人,前些天我食言了。”
三巧儿慌忙回礼,说到:“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
婆子说到:“我闺女给我生了个外孙子,我去看看,住了几天,今天早上才回来。半路上遇到下雨,找了一个认识的人家借了把伞,又是坏的,真是倒霉!”
三巧儿问:“老人家有几个孩子?”
薛婆说:“我就一个儿子,已经结完婚了。女儿倒是有四个,这回生孩子的是我的第四个闺女,嫁给徽州朱八朝奉做偏房。北门外的盐店就是他开的。”
三巧儿说:“你女儿多,所以不当回事了。咱们本地人基本都是一夫一妻的,怎么舍得让自己的闺女给外省人做小妾呢?”
婆子说:“夫人有所不知,嫁给外省人更有好处。虽然是偏房,但是他正房媳妇只是在家里待着,我闺女自己在店里,也有丫鬟仆人照顾,日子过得一样舒服。我每次去看我闺女,我女婿都把我当个长辈看待,一点都不怠慢。如今我闺女生了个儿子,他对我们就更好了。”
三巧儿说到:“也是你老人家命好,嫁对人了。”刚说完,正好晴云泡茶上来,两个人喝起来。
薛婆说到:“今天下雨没有生意,我斗胆借您的首饰看看,有什么巧妙的设计我学学也好。”
三巧儿说到:“都是些平常的东西,您看了别笑话。”说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箱子,陆陆续续拿出许多钗子首饰什么的。
薛婆看了,一个劲儿夸好看:“夫人有这么多宝贝,我卖的那些个东西,您肯定是看不上了。”
三巧儿说:“您客气了,我正要跟您问问价钱。”
薛婆说到:“夫人是识货的人,还需要我开价吗?”
三巧儿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收好,然后取出薛婆子的篾丝箱,放在桌上,把钥匙递给薛婆说:“您老人家打开,检查清楚,看看是不是都在。”
婆子说:“夫人有心了。”说完打开箱子把东西一件件的搬出来。三巧儿每件都品评了一番,顺便估了价格,基本都与卖价差不多。婆子也不争论,开开心心地说:“这些首饰卖给你,也算是卖对了人,我就算是少赚些钱,心里也高兴。”(这嘴是真厉害,事实上陈大郎已经给过钱了,现在薛婆子不靠卖珠子挣钱了。而且说了这些话,那三巧儿要是个心软的,肯定不会亏了婆子的钱。)
三巧儿说到:“只是有一个问题,我现在凑不齐这么多钱,只能先给你一半。等我丈夫回来之后一起给你结账,他这几天就回来了。”
婆子说:“就算玩几天,也不碍事。就是价格上我让了不少,您给的银子成色得要好的。”
三巧儿说:“这您就放心吧。”说完就把自己喜欢的几件首饰和珠子收起来,叫晴云取杯子倒酒,要与老人家坐着喝酒聊天。
婆子说:“这怎么好意思打扰呢?”
三巧儿说到:“平时我也没事,难道你老人家来这里陪我聊聊天。您如果不嫌弃,就常来坐坐。”
薛婆说:“多谢夫人看得起我。平时我在家里受不了嘈杂声,像您这里又太清净了。”
三巧儿问:“您儿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薛婆说:“平时都是住一些做珠宝生意的商人,每天送酒送饭的,实在是不耐烦了。幸亏我还在各处走动,在家的时间少,还好点。要是就在家里那点地方待着,估计得给我烦死了。”
三巧儿说:“我家与你家离得不远,你要是心烦就来陪我说说话。”
婆子说:“那自然是好,只是不敢老是打扰你。”
三巧儿说:“您看您说的哪里话。”接着就瞧着两个丫鬟来来回回的,摆了两副碗筷,两碗腊鸡,两碗腊肉,两碗鲜鱼,连同果盘素菜,一共十六个碗。
婆子说:“这也太丰盛了。”
三巧儿说到:“这些都是些现成的,您别怪我招待不周就好。”说完倒了一杯酒递给了薛婆子,婆子举杯回敬,这俩人就坐着喝了起来。
本来三巧儿酒量就可以,而这个薛婆呢,又是个属酒壶酒坛的,这俩人喝起酒来是奇虎相当,越喝越高兴,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这酒一直吃到傍晚,正好雨也停了,婆子就要告辞回家了。三巧儿又取出了大酒杯,劝了几杯,又陪着薛婆子吃了晚饭,说到:“您老人家再多坐一会儿,我去把这一半钱拿来给你。”
婆子说:“今天太晚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不差这一天,明天我早上来领吧。这篾丝箱子我也不带走了,省得路上地滑不好走。”
三巧儿说:“那我明天就在家等你了。”
婆子告辞下楼了,拿上破伞出门回家了。正是:
世间只有虔婆嘴,哄动多多少少人。
(虔婆指的是用甜言蜜语骗人的妇人,是骂人的话,是三姑六婆之一。也有说是老鸨,多见于宋元时期。
三姑指尼姑、道姑、卦姑(占卦的),六婆指牙婆(以介绍人口买卖为业从中取利的妇女)、媒婆、师婆(女巫)、虔婆(鸨母)、药婆(给人治病的妇女)、稳婆(以接生为业的妇女)(见于元代陶宗仪《辍耕录》卷十)。旧社会里三姑六婆往往借着这类身份干坏事,因此通常用“三姑六婆”比喻不务正业的妇女。以上信息摘自百度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