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毕业后，一直有人问我：「现在在做什么？」我的回答也一直都很明确：「我不知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拿到硕士学位就能知道该做什么了。毕竟我已经是个「大师（master）」了。

但事实上，我错了。学校生涯并没有让我为离开学校后的世界做好准备。学术环境会提供持续性的反馈——你偏离了轨道一点点，没关系，肯定会有人让你知道这一点，甚至会引导你走回正轨。

而进入社会后，我很害怕我会做出一系列错误的决定，而不会有人告诉我它们是错的，直到最后追悔莫及。选择一个错误的工作可能会荒废我几年时间，还会让我错失很多有可能更好的机会和选择。

当我在网上查阅近期的研究生就业建议时，我看到的大部分文章都在谈如何找到工作。我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像个势利之徒，但现实情况是，对于计算机科学等需求旺盛的学科领域，具有学位的毕业生所面临的问题并不是「如何找个工作」，而是「我应该找个什么工作」。具有选择并不意味着人们能轻松做出决定。

而且，这还会让像我一样害怕错过的人陷入恐慌。我反复不停地问自己这些问题：「我应该读博吗？」、「我应该去大公司工作还是去创业公司？」、「我是不是应该自己创立一家公司？」、「我应该去做工程开发还是更需社交能力的工作？」、「我是不是应该离开技术行业去追寻作家梦？」。

过去一年来，我用这些问题叨扰了很多人，其中既有行业领域的，也有学术界的。我很荣幸很多人友好地分享了他们的见解。他们的建议给了我莫大的帮助，所以我想这些建议也应该能帮助那些未来某天不得不和我经历同样过程的人。

这篇文章将尽力用文字呈现我所经历过的纷繁复杂的思考过程以及我得到的建议。如果你只想看建议而对我的故事不感兴趣，请直接查看最后一节。

01 博士，读还是不读？

我家在越南的一个小村庄，所以我过去对美国的学术界印象很模糊。我过去完全不知道博士要做什么、人们申请博士是为了什么、如果我也想申请应该怎样去准备。

直到去年年初与博士生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才认识到：「厉害，这些人真是聪明。他们在研究有趣的问题。我也想像他们一样。」

我很快认识到「读不读博士」似乎是一个人人都有看法的话题。我还发现与我交谈过的所有教授（也就是那些已经有博士学位的人）都告诉我应该读博士，而我遇到的所有行业领域的人却又说不应该读博。

支持读博士的论据包括：

你将有时间让自己沉浸在学术研究中。

如果你想当教授，你必须读博士。

DeepMind 等很多顶级的研究实验室只面试博士生。

你不会过得太穷酸，因为人工智能领域的实习工作工资不错。

不支持读博士的论据包括：

应该有更多人进入行业领域，帮助将研究成果转化成生产力。

当你读完博士时，你学到的东西可能已经不再适用了。

很多教授也有在行业领域的工作，所以你仍然能与他们合作。

未来五年你根本不会穷。

最后我决定读博。对我而言，申请今年的博士名额已经太迟了，所以我的教授们建议我申请明年的，并且用这一年时间来充实自己的履历，所以我已经计划了一些研究实习工作。

我大约三个月前硕士毕业，之后旅行了三个月。我并未尝试找寻自我，但我还是偶然发现了自己的真正想法。在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都会写东西，只为了开心，没有阅读过任何论文。

我意识到我想读博士，原因并不是因为我想做人工智能研究，而是因为我想成为研究人工智能的人。当我遇到那些博士朋友，并看到他们在每个清醒的时刻都在谈论/思考人工智能时，我的想法得到了强化——我以前从未有过他们那样的激情。我希望能有一些不同的东西。究竟如何不同？我仍在探求。

02 选最热门的还是跟随自己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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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福大学提供「计算机科学+英语」专业。我们过去常常开玩笑说这个专业是为那些热爱写作却又想找个工作的人准备的。然后一位朋友对我说我就是那样的人。

我选择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找工作。我在第一次入门时就已经被这个专业吸引了，因为它实在让人着迷。我热爱工程开发，但三个月的放飞自我重新点燃了这个信念：写作才是我的一生最爱。因为我已经花费了近四年时间来获取计算机科学学位，所以我希望能投入一些时间来磨砺写作能力。我也很害怕落入俗套，成为硅谷中又一个软件工程师。

但是，如果你是一位在美国的外国留学生，那么追寻梦想实际上并不是合法的。为了留在美国，我必须找到一个与我的研究领域相关的工作。当然，我也可以去另一个国家生活。在某个南美国家的海滩生活和写作听起来是一件相当浪漫的事情。

但是人工智能是一个发展如此迅速的领域，离开仅三个月就已经让我有点晕头转向了——要是一年后我再也不能回到这一领域该怎么办？另外，物流和移民问题也是噩梦。

当我带着这样的困境见我的教授时，他很困惑：「为什么你要在工程和写作之间做出选择？为什么不都选？」有很多人既是成就卓越的研究者，也是多产的作家。他毫不怀疑我能够同时做到这两者，这也激发了我对自己的信心：「你说得对。我可以都做。」

我可以在技术领域全职工作，然后在晚上和周末写作。我以前在大学时就花费了很多时间来做作业和教学，所以我确信每周能够抽出至少 20 个小时来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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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应该自己创业吗？

我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并且生活在硅谷，所以我没法逃出「创业」这一刻板印象。有些人就认为我是「创业者类型」。有的人甚至还让我成为他们的联合创始人。

我心动过，不止一次。从头开始建立一家公司的想法非常诱人。毫无疑问我也将学到很多东西，不仅关于我想要解决的问题，而且还涉及如何激励人们与我一起工作、如何筹集资金、如何经营一家组织机构、如何销售产品……

我有很多朋友都有自己的创业公司，他们的生活内容很多，但绝不无趣。而且，他们变成亿万富豪的可能性也比我高得多。

我们经常读到某个二十几岁的创业者融资数百万美元的新闻，让我们感觉这很简单。「甚至 Yo 这种应用都能拿到 150 万美元！」，某个人曾以此为据向我说明为什么应该创业。但我见识过太多朋友的创业者生活了，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压力很大、残酷无情而且会受到很多外部因素的制约。

我朋友的创业公司中相当一部分已经失败了，即使他们都非常聪明、有很好的想法，也得到了著名投资者的支持。每当我感觉糟糕时，我都会给这些创业的朋友打电话，看到他们艰难地挣扎，我会很高兴我不是他们。

在这方面我可能是少数派，但是我认为：为了创业而创业是毫无道理的，完全是浪费时间。在我具备下面三项事物之前，我都不会去创立自己的公司：

一个我希望奉献一生去解决的问题。

相信自己能够解决这一问题的信念。

一个我能够长时间合作的联合创始人——我们都不会试图谋杀对方。

目前，这三项我都还没有，所以先等等看吧。我还认为为别人工作几年能让我为自己的事业做好更充分的准备——不管是财务上的还是技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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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选择大公司还是创业公司？

综合上述因素，我在英伟达开始了实习。我取消了其它实习计划，开始了解全职工作。这就引出了我的下一个大问题：「我应该为大公司工作还是进入创业公司？」

在硕士阶段时，我就在一家大公司和一家创业公司实习过。我的印象和人们一般的看法很一致：大公司很稳定，创业公司高强度（且高风险）。

在我的选择不读博的朋友中，有 40% 的人选择进入大公司，40% 为创业公司工作，其余的则自己创立了公司。他们都为我提供了很有说服力的论据。当然，下面给出的优势和劣势也会因公司的不同而存在差异。

大公司的优势：

品牌认知度高，对简历有好处。

稳定；谷歌的股票未来几年不可能变得没用。

大概率会有定义明确的工作职责，不会像在创业公司一样必须做很多工作。

职位等级上升有明确的流程——只要你工作合理充分，你就不用担心。

（更可能）有很好的代码审查流程，能帮助你成为更优秀的软件工程师。

能与很多聪明人合作。

福利好：免费食物、免费按摩、免费租车、免费的 Lyft 乘车码、丰厚的保险……

创业公司的优势：

你能为产品做出重大贡献。

你能认识公司的每个人，CEO 可能也会倾听你的看法。

你能一次做很多事情——让你的工作更有趣。

你能和公司一同成长，升职速度也比在大公司快得多。

你能学到很多很多东西。

你有机会发大财。

大公司的劣势：

容易懈怠，不思进取。

你可能会变得无足轻重——有没有你都一样。

你可能只需要写一小部分代码——你的工作很快就会变得无趣。

管理层基本不会向你询问有关公司发展方向的意见。

创业公司的劣势：

没人听说过你的公司。

公司可能失败，你的 0.5% 的期权可能将毫无价值。

你可能需要做很多工作甚至参与所有工作，甚至不得不做那些你厌恶的事情。

代码审查流程很差；一年之后，你的代码可能依然很垃圾。

创业公司里面可没有谷歌那么多的世界级工程师与你合作。

福利更少。

当我与人们讨论这些问题时，很多人会说「你开心就好」。虽然我很欣赏这种态度，但这样的建议却让我更迷茫了。「开心」究竟是什么意思嘛？我如何衡量它？「开心」也是相对的。只要能给出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调整，我们能让自己对几乎任何事物都感到开心。

我觉得有两点建议很有帮助。第一个建议是：「哪个能为你提供一生才有一次的机会？」你认为你正在考虑的创业公司所做的事情是真正重要且值得你去奉献的一生才有一次的机会吗？还是说你认为在科技巨头的就业机会才是你真正需要把握的？

第二个建议是：「你在追求什么？」追求金钱是最简单的。我的某些朋友会参加很多公司的面试，然后去出价最高的一家。某些人则是为了追求人生经历，他们愿意选择那些能让他们到处旅行并且认识很多人的工作。还有些人则为了追求名望，他们更愿意去那些领域内最知名的公司。

在我目前的人生阶段，我追求的是个人成长。我希望能有一个让我最自由地成长的工作。这意味着这项工作应该允许我与出色的同事/导师合作，尽可能地挑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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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一般性建议

弄清楚你最想要什么：金钱、新的经历、声望、个人成长，还是其它？

如果不清楚想要什么，想想自己在业余时间喜欢做的事。当没人关注没人强迫时，你做的才是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至少在 AI 方面，产业界和学术界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不用为有没有博士学位而烦恼。你可以随时开始攻读博士学位，然后辍学，也可以在工作几年后申请博士学位。

在 GitHub 上发布你的代码，花点时间建立漂亮的 GitHub repo。不止一家公司因为对我的 GitHub 印象深刻而向我伸出橄榄枝。

不要担心 GPA。如果你觉得太低（比如低于 3.3），那就不要把它写进简历。只要你的技术背景够硬（比如实习 + 项目 + GitHub），就没人关心你的绩点。

大学找实习的时候，大公司和初创企业最好都去试试，弄清楚自己想加入哪种企业。

最容易拿到的一种 offer 是实习生转全职的 offer。实习生的面试比全职面试容易 3 倍。

早点开始找工作，最好在大四刚开始的时候就找。我的朋友大部分都提前两三个季度拿到了全职 offer。早点找工作可以让你在面试中心平气和、不急躁，在后面的薪资谈判中也能保持清醒。

不要因为没有收到某些公司的回音就选择放弃。有些人投了几百份简历才找到工作。

技术面试很难，至少提前一个月准备。

面试中，问清楚这份工作包括哪些任务和职责、向哪个经理汇报、会获得什么样的指导。

不要回避薪资问题。即使你不是为了钱而工作，你也有权获得应有的金钱回报。

就我个人经历而言，公司总是会 match offer，即使他们不承认。我有两个朋友进了同一家公司干着同样的工作，而且两人经历也差不多，但其中一个一年要多赚 5 万美元，因为他的 offer 更具竞争力。

向你钦佩的人询问他们的经历和职业建议。

读一读 Glassdoor（类似「看准网」）上的评论，了解自己将要做的事。

在毕业和开始第一份全职工作之前，休息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后你不太可能再有机会休长假了。

如果你留在某个岗位的唯一理由是钱，那就离开吧。

如果你在一个岗位上学不到东西，那也请离开。

抵制疯狂的竞争。

不要再把自己和其他人对比。不论你做得多好，总有人会在某方面比你更优秀。要比就把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进行对比。

做人要友善一点。

对自己好一点。你没有在 18 岁毕业又不会死，没有在二十几岁获得博士学位又怎么了，没有在多少岁成为百万富翁又会怎样。去发现这个世界，去了解自己，去享受生命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