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聂达和妻子胡燕互相不理睬有一个多星期,女儿不管这些,该睡则睡,该笑则笑。还不时淘气地给两个大人做着鬼脸。周六中午,家里来了几位客人,都是胡燕的同事,叽叽喳喳,唏唏哈哈,吃了顿饭后便摆起麻将桌。
聂达在小书房中独自绘画,与妻子赌气而平静出来的家庭气氛,加上自在的生活方式,使他很是灵感。便由着构思,兴笔涂鸦,居然艺术出几幅自我得意的画作来,挂在墙壁上不时赏上几眼。到了晚饭时间,聂达知道胡燕的麻将摊一时收不了,而且每次输赢总有人做东吃饭的。他便领了女儿,到楼下常去的小餐馆,给女儿要了炒菜米饭,自己要了个大碗面足够了。
女儿边吃饭边说:“爸爸,你和我妈生气可真有意思,互相不说话,还专门本着脸,像我们小孩子一样。”聂达心情挺好,有意逗女儿说:“我们那是在练内功,看看谁的气长。”“真的。”女儿上当了,认真而兴趣地追问说:“是不是像武打片里的武功高手练的内功一样?那爸爸你会点穴功夫吗?”聂达说:“姣姣,马上要升初中了,学习可不能松劲啊。大人的事你不懂就不要瞎掺和。”女儿不爱听了,噘起小嘴说:“我才不爱管你们的事呢,我是想,要是能会点穴功夫,你们一吵架,我就点你们的哑穴,那才好玩呢。”
吃了饭,天色完全黑了,聂达把女儿送回到楼门口,嘱咐了几句,独自上街溜达,先是想去朋友家坐坐,但看到残雪满地和脏兮兮的路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结果自个儿半推半就又走进了风雨网吧。
网络真是个新世界,一上了网,聂达就有一种迥异于现实生活的飘渺和随意。他打开搜狐网站的新闻专栏浏览,又到一家网站的虚拟社区注了册,登录后东游西窜地看了一番,然后才想起上了QQ。有一个网友,也是大学时的同学,给他留了几句话和一个网址,登录后才知道是网上校友名录。聂达点击那些熟悉的留影和名字,令人顿生别样的亲切,连身心都一下子回到了校园生活的记忆,真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那个扎小辫的快乐女神小柳翠,曾对自己是何等的钟情。那个披着长发,脸圆圆的像个苹果一样的舒雅,自己为其写过多少憋脚的诗文,画过多少肖像画。还有和自己最要好的大个子李,怎么就因事故而早早离开了人世呢。
当聂达从校友录的回忆中醒过来,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QQ中另一个网友的头像在不知疲倦地耸动着。聂达点了根烟,觉得有点冷,披上了搁在座椅上的大衣,静静地对着电脑屏幕,好一会才重新动作起来。就看到了新结识的网友月亮心留下的几段话,慢慢阅读,会心地笑了。
“好啊,如果让我给你的感觉打分,当在九十分以上,你可一定要把这个想象中的我牢牢记住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会遇到一块的。由此看来,你我前世一定有过不同一般的共同经历,今生才会有这网上的相遇,和彼此准确的形象感知。说明冥冥之中,缘来缘去,是一件多么神奇而又美妙的事啊。”
信息发出去,屏幕归于沉寂,聂达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做点什么,静静地等着,一桩心事在瞬间冲入他的意识,占据了刚刚空白出来的思维,令他为之激动,进而就想入非非。“如果今日有缘,我用半小时等你上网来。如果无缘,只能后会有期了。”聂达发出了腹中的自语。
有缘之人来相会,聂达只等了不一会,月亮心就上了线,并在第一时间发来了信息。聂达点击一看,从心头漾起一团微笑的云。月亮心说:“遇到你可真不容易,上次聊兴正佳时,被人给打扰了,招呼都没打就断线,非常抱歉啊。今天还算及时,没有越过你限定的时间吧?”聂达说:“你好客气,其实大家都在网上,不必过分现实化,那样网上的交往就失去了闲云野鹤的乐趣了。”月亮心说:“你说话挺文的,言辞也光滑圆润,老实告诉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聂达又笑了。“你好感觉,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还是女士优先吧。怎么样,让我们彼此实情相告吧。”等了一会,月亮心说:“我们干脆谁也不问,谁也别回答。还是说说上次你对我形象素描的直觉吧。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形容的都让我有点吃惊了。”聂达说:“告诉你,我们上一辈子互相是认识的,而且有过一段无果之缘。对你的形容是我梦中常常出现的一个形象的具体化。”月亮心说:“你骗人,还编个故事。我猜测你啊,很有可能是一个网上感情大骗子。哈哈哈,老实说,你用这种手段骗过多少人了?”聂达急急表白说:“天地良心,全是实话实说,不信你问崔永元去。”月亮心说:“你这人真有意思,亏你能想到用崔永元来证明。你如果再抬出毛主席他老人家来,我只有顶礼膜拜了。”聂达说:“我是让你挤兑的情急之下,兴口而出。不过不管你如何来分析,我都是我,一个真实的有几分阴郁的家伙。平时沉默寡言,网上却灵气四溢,特别是对你。这大概就是知己的畅快所在吧。”月亮心说:“遇到你这么有才气的人,真是三生有幸啊。不满你说,我是一个拥有幸福,但越来越感觉不到幸福的人,希望今后能多多交流啊。”聂达也感到了心性的愉悦,赞赏和希望了一大堆。接下来两人互相交流了许多话题,后来又互相冒昧地流露一些各自入了“围城”的生活实情。聂达感到与月亮心的交往更加可靠,更加贴近了心灵的距离。当聂达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才感到腰有点困,脖子有些发酸,再看电脑上的时间,都快晚上十二点多了,环顾整个网吧,仅剩下稀稀落落的几苗人了。
回到家里,胡燕已经睡了,女儿的卧室也悄无声息。外面的微光透过窗帘,让室内充满了神秘的梦幻般的感觉,幽幽的还有几分飘忽的意味。聂达到卫生间洗漱,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然后到女儿房间看了看,轻轻掩好了女儿露在被外的小脚丫。跟着蹑手蹑脚回到卧室,脱衣上床,轻手轻脚钻进了和妻子共用的大被子。这才感到浑身的凉气从体内散发出来。他用被子将自己和妻子分开,然后静静地仰躺着,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回味着适才网上交流的言语,想象着远隔千山万水的那个网名叫月亮心的女人,她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此刻他也被自己编得那个故事给俘虏了,好象前生真有过未了之缘似的。聂达想起了早前曾做过的一个梦,梦中的女子难道真的就是她吗?聂达想起来到书房看一下过去自己为梦中女子画过的那张像,又怕惊扰了妻子和女儿,不自觉聂达在床上已经翻身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