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山南树木葱茏,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砚山北则寸草不生,光秃秃的石头山。南坡上有盖房子需要的松树、杉树、榉树、柏树,还有各种美丽的花树,徜徉在这里,让我忘了时间,忘了困扰,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老大,我们先把杂草清除掉,再放树下山。”阿南用镰刀用力砍着树杈,仰脸对我说。我忽然清醒,讪讪笑着道:“我能做什么,你们尽管吩咐。”
“老大,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在这里,我们能看见你就满足了。”锦毛鼠跪在地上用藤蔓捆着杂乱的树枝,用力轧紧,然后举起来扔下去。
“就你会说话 ……”茂叔转身踢他一脚,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你们看,快来看,这家伙又开始作妖了,我明明踢他的屁股,他揉着肚子喊疼。我笑,伸手去拉他,他仍在地上打滚,额头沁出大滴汗珠,“快来人,他生病了,是不是食物中毒。”我喊了几声没人应,刚要发火却看见他们一副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老大,只有你相信,你回头看看……”茂叔说。我将信就疑转过身,彼时他一脸平静捆着树枝,我气急,也踹他一脚,他龇牙笑。
“老大,生活就得找点乐子,让自己高兴起来。”
“让大家也乐呵乐呵!”
“我想下山了,在这里也帮不了你们,谁愿意陪我一起?”
“我,我……”两人同时说,我看了一眼头也没抬的方远,有些落寞,“还是锦毛鼠陪我吧,他做事偷懒,在这里也只是滥竽充数罢了。”他不满意看向我,“哪有,我哪偷懒了?”我冲他摆摆手,“你送我到山顶上就行,肯叔在北坡除草……”
“老大,你等一会,我背一捆干柴。”
“老大,你看这满山片野花花草草,是不是很美呀!”
“很美,要没那么多的腌臜事,留在这里也挺好!”我说,他叹口气,“是呀!这里可是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桃花源记也不过如此!”他把背上的一捆柴放下来,对我说:“老大,你休息一会,我给你找一些好吃的。”说完没了踪影。
“你去哪?”我焦急张望。
“来了。”他拍一下我肩膀,我转身的一瞬他已经到面前。
“这些都是野菜,再过几天就不新鲜了。”他把外套铺在地上,一样样说给我听,“这是马兰头,荠菜,马齿笕,香椿芽,还有水芹菜可嫩了,可以包饺子吃。”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老大,是不是明年我们就可以吃到大米白面了。”我愣一下,如果娟给种子是真的,应该没问题,如果是假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失望是肯定的。
“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野果子,有的好吃,有的很酸……”他把果子放进袖口里,外面扎紧。“姐,吃到酸的可不许打我哟!”他把满满当当的衣服放在胸前,用藤蔓缠绕几下,很笨拙地指了指地上几株幼苗,“姐,你想在环廊外面种果树,我提前准备好了,回去就帮你栽。”我很感激,试图取下他背后的柴,试了几次都徒劳。
“姐,我能行。”
还没爬到山顶就遇见秦苒,一行人说说笑笑下山。
“对了,肯叔呢?”我问。
“在这里。“他站起来向我招招手,我对秦苒说:“你们先拔草,我找啃书聊一聊。”
“老大要和我说悄悄话,我受宠若惊呀!”我嗤笑,“你为老不尊,谁和你说悄悄话。”大家笑他也笑,黝黑的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像一朵黑色大丽菊。
“肯叔,你看到种子了吗?”我问,他忽然焦虑起来。
“我没看,种子在你那里,我寻思着把地整好……”
“怎么,种子有问题?”他问。
“我不确定,刚才和锦毛鼠他们聊天时忽然想到,陶老大一定会在种子上做文章,他大概不愿意我们在这里开荒种田,安家立业。”肯叔神情松懈一些,他沉思一会,站起来看四下无人,这才神神秘秘凑到我跟前说:“老大,不用担心种子。”我欣喜问道:“你也可以弄到种子?”他故作玄虚地说:“老大,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农民,农民不可一日离开土地,离开种子……”他说起土地两眼放光,看样子又要滔滔不绝了。为了种子,为了来年能吃到大米白面,我很配合。
“老大你看……”他站起来指着一片光秃秃的山坡说:“这一片坡地可以种茶,安吉白茶,正山小种都可,那边挨着螳螂泉的种普洱,普洱可是好茶,我那里还有一小撮,老大……”我打断他。
“喝茶不解饿呀!”他笑着摆摆手,“正真的好茶特别稀少,都是给那些懂茶的有钱人喝的,普通人喝糟践了,他们分不清龙井和碧螺春,分不清雨前和雨后,分不清生茶和熟普……”我无耐,只得强打精神和他继续聊,他话题始终围绕着茶,茶具,冲泡的讲究等等,我一提到开垦种植他没说两句又扯到茶叶,一下午,我把茶叶种类,分布区域,水质的讲究、茶器,茶皿,茶具等等都简单了解了一下,他说要送给我一本书,茶圣陆羽写的《茶经》。
“姐,你和肯叔聊什么呢?”秦苒搂着我,“肯叔,我们先下山了,你们也要早点回来,徬晚山上有狼哟!”下坡山路很陡峭,她和锦毛鼠有说有笑,把我撇在一边,我堪堪也插不上嘴。
“姐 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帮菊姐做饭,阿白快走。”我回头,她蹦蹦跳跳离开了,锦毛鼠哼着小曲跟在她后面。
“你怎么在这里?”我生气看着方远,他笑眯眯翻阅面前的信,这封……不是我写给娟的信吗?我冲上去,他一躲,我扑进他怀里,“有错别字,还有几段词不达意,我给你标好了,你好好看看……”我一把抓过来,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要你管,滚回自己屋里去。”
“还急眼了,你上哪找我这么好的老师,主动辅导你作业。”
“你滚不滚,我叫人了。”我气的站在门外指着他的鼻子。他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以什么名义?”
“我说你骚扰我,行不行?”
“行。”他站起来往外住,在我面前停下来说:“你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我不过来看看种子,还有你写给娟的信漏洞百出,陶老大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谷内的情况,我重新写了一份。”
“你不尊重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很委屈,蹲下来恸哭。
“我没有,我没做什么,我去找秦苒……”他惊慌失措离开了,听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站起来往屋里走,冷不丁看他坐在椅子上,淡定地说:“你想哭就哭吧,为何拿我当由头,你在山坡上和他们打情骂俏,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我还没说你,你倒哭上了。”我气的说不出话来,“我愿意,要你管。”他倏地站起来往外走,“站住,你把话说清楚,我跟谁打情骂俏了,莫说没有,就是有了和你有关系吗?你是我的谁?你没有权力管我,更没有权力指责我,我想找个人嫁了还要经过你允许,真好笑!”他气的嘴唇哆嗦,跺了跺脚走了。
槐树后,一个人影显现出来, 原来是他。
走进环廊,一群人围在一起。
“姐,今晚吃饺子。”秦苒招手,我坐过去。
“哪来的面粉?”我问。
“姐,我带来的。”梁媛笑眯眯地说,她忽然对我的亲近让我很不舒服。
“老大,我们做蒸饺吃,锦毛鼠拿来很多野菜,我又剁了一片五花肉,这么多馅料,让大家吃个够。”
“我想吃饺子皮。”欧澈抢过一个面团,在手里揉搓,菊姐笑,拍了他一巴掌,看他满脸的白面,大家都笑了。
“老大,吃过饭我去你屋看看种子。”肯叔说。
“不如现在就去。”我说,他明显很高兴,我拉着欧寒大摇大摆从方远身边走过去。
“怎么样?”我问,肯叔低头嗅了嗅,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假的?”我问,他摇头,一脸坚定似的抓几粒放在嘴里。
“老大,种子能用,但只一季。”
“太狠了!”他摇头叹息。
“一季也行,你会培育,产量低一些也没关系。”我说,他眉毛拧成了两团疙瘩,“培育不了,种子是一次性的。”他嘟嘟囔囔骂骂咧咧撕开袋子,蔬菜种子是集市上卖的那种,一包量很少,一共有二十多包。
“这是买的,应该不会假吧?”我说,肯叔还没说话,方远声音传过来,“你太不了解陶老大了。”肯叔抬头,一脸严肃,“老大,用水泡过了,洒在土里也发芽,不过……”他抓一把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还是不确定,一把塞进嘴里,连忙吐出来,簌了簌口道:“用药水浸泡过了,这个种子在石头里也能生根发芽,繁殖迅猛,要不了多久,我们这儿漫山遍野,山沟沟里,石头缝里,湖泊里全部长满了它,比浮萍草还讨厌。有了它,地里一粒粮食,一颗蔬菜也不长呀!”我迅速把拆了包的以及还没来得及拆包的都划进袋子里,方远拿着铲子跑出去,肯叔也跟着跑出去,他们在我帐篷外挖了一个正方形的坑,约一米深。
“老大,你们夜里最好不要出来。”肯叔狡黠笑着。
“都挑出来了吗?”我问,他摇头,“方远去拿盐了,一会在上面撒一层盐,再放水浸泡一夜,明天水坑周围如果没有红色的嫩芽冒出来,应该没事。”
“不行,接着挖。”一群人呼啦啦围过来,有拿铁锨的,有拿瓦片的,还有拿树枝的,总之他们的工具五花八门。
“老子哪天出去了,非弄死他们全家不可!”孙老八蹲在地上,抓一把土在手里推平仔细看,他神情肃穆,右手食指沾了点唾液摁上去,然后……
“孙老八你疯了,把种子吞下去……”
“八哥,你,你你……”众人七手八脚,有人掰开他的嘴,有人抱住他,被他一把推开,“我已经咽下去了,一粒种子而已,还能在我肚子里深根发芽,开枝散叶不成。”
“老大,你去帮阿菊包饺子,这里交给我们了。”说完他跳下去,众人也纷纷跳下去。
呵呵!
一米多深的坑,他们竟演绎出英勇就义,前仆后继的壮举,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