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正想着,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在顾朗身边站定,毕恭毕敬的说:“督主,幽州的信。”
顾朗眉头皱了下,接过信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直接揣进了怀里。
我坐在床上看的分明,心里嘀咕:以皇帝出宫的时间,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幽州。那这封信是谁给他的?
对了,这段历史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禹王,此刻的腥风血雨都是拜这位禹王所赐,而幽州正是他的属地。
难道,他们相识?
我一边想,一边上下打量着顾朗。
仿佛感受到了注视,他从书中抬起眼,刚好撞上我的目光,不知为何,我瞬间就红了脸。
尴尬的移开目光,暗想:卧槽,穿越了一次,我涨本事了,竟然对太监都能脸红?
“公主,您是不是不舒服,为什么脸一阵红一阵白?”顾朗的声音突然在我头顶响起。
“额,额,没有,我感觉一切正常。”我怯怯的回答。
“厂臣在幽州有旧友吗?怎么会有幽州的信?”我话锋一转。
“是的,一个多年老友了。”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中疑虑渐升。
。。。。。。
小船在海上行驶了数日终于靠岸,当双脚站在石板路上时,我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连雯,我终于活过来啦。”我搂着她说。
“是啦是啦,咱们公主是最有福气的。”看我这样高兴,小丫头也很高兴。
转回头,不经意看到顾朗正朝我这边看,与以往的疏离淡漠不同,这次眼底有淡淡的温度。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
顾朗安排大家在川阳城的一个大宅子里歇脚,毕竟这么多天的水上漂泊,大家的身子都有些吃不消。
唯一不足的是,煮饭大娘的厨艺有些一言难尽。
嫔妃、公主们都抱怨不已,我不想顾朗为难,就解围的说:“现在大家也不要讲究那么多,吃饱肚子就好,毕竟这不是在宫里,后面还有很多路要走,估计会比现在还要艰苦。”
大家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就都没有再说话。
入夜,顾朗端了一盘果子来到我房间。
“今日运气好,买到些果子,数量不多,请公主尝尝鲜。”
望着满满一盘的果子,我走到顾朗面前,盯着他说:“厂臣,该不会把今日份的果子都给我了吧?”
“主子们都有,只是公主的这份多一些罢了。”他有些不自然的回答。
我望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的,厂臣不必认真。”
他有些窘迫的把目光移向别处。
我抓起盘里的果子咬了一口,“哎呦,好甜啊,厂臣您也尝一个。”
说罢递了一个果子给他。
他并没有伸手接,“臣不吃,多谢公主美意。”
我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其实咱们在船上也算有些交情,以后就别叫我公主,直接叫乐陵。”
“臣不敢。”
“就这么定了,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叫顾朗,好不好?”我自作主张的说。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我。
“顾朗,叫一个乐陵听听。”
“乐,乐,乐陵。”他磕磕巴巴的说。
“哎,这样就对了。”我笑开了花。
他望着我的笑脸有些失神,而烛光下他面如冠玉,我也失神了。
。。。。。。
第二日,我专门在园子里摘了新鲜的凤竹,准备拿给顾朗。
走到他房门口,听到里面有低沉的说话声。
“主上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在这里停留几日,等待他下一步计划。”一个陌生的男声。
“好,我知道了。”这是顾朗一贯清冷的声音。
“皇帝的家眷也算是掣肘他的筹码,这里就有劳督主尽力周旋了。”
我站在门口,双腿无力,心跳如雷。
这个主上是谁?跟幽州的那封信有没有关系?
我跌跌撞撞的回到房中,倒了杯茶,静静的思索着历史的脉络。
这场动乱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远在幽州的禹王,而最倒霉的自然是还在逃亡路上的皇帝。
很多学者推测,可能禹王早与匈奴勾结,借匈奴之手把篡位做的名正言顺。
如果,顾朗的那个神秘的主上是禹王,那他们就是这场动乱的胜利者。
但如果,他的主上另有其人,失败之后,顾朗有没有能力全身而退?
突然惊觉,怎么我的思路已经跳跃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这个时候我最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我们这些皇帝家眷的安危嘛,怎么会担心起顾朗?
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决定还是要探一探顾朗。
(五)
入夜,带着白天摘的凤竹和一壶酒敲开了顾朗的房门。
“公,哦,乐陵,你怎么来了?”顾朗问。
我摇了摇手里的酒壶,“煮饭的张大娘给我的,说是感谢这些时日对她的关照。”
我自顾自的坐下,给我俩各倒了一杯酒,“顾朗,来尝尝,味道肯定是不比宫里,但在宫里喝酒时哪有这般自由。”
说完,自干了一杯。
见我干了,顾朗也坐了下来,一抬手,干了。
我心想:希望你酒量不要太好,这样方便我套话。
但,这古代的酒是不是比较烈性?三杯下肚,就感觉面色潮红,头晕目眩。
烛光中,对面的顾朗临危正坐,眉下是黑色朗目,端的是谦谦君子。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我一手托腮,微微眯起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端详着他。
似是感受到我炽热的目光,他略有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乐陵,如果不胜酒力就不要喝了。”
我还是痴痴的看着他,“顾朗,你长的真好看。如果没有进宫,一定好多姑娘都想嫁与你做夫人。”
闻言,他凄然一笑,“我这种出身,怎敢妄想。”
“你这么好,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家室?”
他震惊的看着我,“我很好吗?从未有人说过我好。”
“自然是好的,虽然表面上冷了些,但心底是热的。”我笑盈盈看着他。
他又淡然一笑,“又有什么用呢,我今生已不敢妄想家室。我这种人,只配像老鼠一样在阴暗的角落里苟活。”
听到他这样说自己,我心中一痛,抓起他的手,“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你就是很好,好到我都心悦你,想跟你在一起。”
他震惊的看着我,“乐陵,请不要妄言,我不配。”
“顾朗,我所言句句真心,我敢发誓。”说完举起手准备发誓。
“不要,不要发誓,我这种人不值得。”情急之下,他握住我举起的手,想要阻止。
我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说:“顾朗,我没有什么君臣的思想,也不受所谓礼教的制约,我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乐陵,你这样好,我怎敢亵渎你?”他艰难的说。
“顾朗,在我眼里,你就是很好很好,好到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笑笑,继续说,“就让我做你的菜户娘子吧。”
他低着头,最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笑着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抬头仰视他,“既然我们结成对食,那你就要给我留个印记哦。”
他惊异的瞪大双眼,“什么印记?”
我在唇上点了点,要在这里留下你的印记。
他惊的不知该如何反应,见他没有动静,我微微起身,快速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呆若木鸡的他。
此刻,人生已经圆满。
只是,我似乎忘记了今夜过来的目地。顾朗的主上,到底是谁?
。。。。。。
在川阳城停留数日后,顾朗决定启程,大部队缓缓向南出发。
这日一行人走到了泉石城,大家都疲惫不堪,刚好这里还算安稳,决定在这里修整。
在一间大宅安顿好之后,百无聊赖,决定找顾朗出去逛逛。
一溜烟儿跑到他的院子,远远看见他站在院中与下属说话。
硕长的身型,身姿挺拔,微风浮动,绿色的发带在风中飘扬,完美的侧颜,即使相隔数步,都能感觉到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何时何地,他身上都不曾有奴才的卑微,永远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高雅。
我静静的站在门口,远远的望着他。
他与下属交代完事情,一转头看见了我。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也边笑边向我走来。
从前,不曾看到过他笑,有的只是淡漠和疏离,现在反而天天都能看见他的笑容。
“乐陵,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房中无聊,看到这里还算是太平,你带我出去走走吧。”我拉着他的手,撒娇的说。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说:“这里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也有些空闲,就带你出去走走。”
“欧耶,太棒了,顾朗你是最好的。”我高兴的欢呼,说完拉着他就往外走。
这个泉石城街上虽不算繁华,但也有些小商贩在叫卖。
我俩手拉着手,边走边看,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对普通的小夫妻。
走到一处卖发簪的摊位,大娘热情的招待了我:“小娘子,买个发簪吧,这些款式都是今年流行的。”
我俯下身,认真的看了又看,然后拿起一只梅花的银簪,“顾朗,我要这个。”
大娘笑着说:“你娘子都开口了,买下吧。”
顾朗面色微微发红,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说:“大娘,我不是她夫君。”
听他这样说,我笑盈盈的挽起他的手臂,“谁说你不是我夫君?我认定你是,你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夫君。”
大娘笑呵呵的说:“这小两口的感情可真好。”
“大娘,我夫君面皮薄,刚刚都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
我朝顾朗眨了眨眼,“我就要这个,你买来送给我。”
顾朗犹豫了一下,“乐陵,我还是有些家底的,你可以挑些贵的。”
我拿着梅花簪,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说:“我就是喜欢这支。”
顾朗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银子给了大娘。
我摇着发簪说:“顾朗,帮我戴上。”
他接过发簪,可能是紧张,手都在微颤,小心翼翼的插在我的发髻上。
我抬起头,笑着问:“好看吗?”
他温和一笑,说:“好看,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
(六)
在外面吃过晚饭,我俩才慢悠悠的回到大宅。
一进门,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督主您可算回来了,今日下午有客到,等了您许久。”
顾朗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和疏离,淡淡的问:“何人?”
“尹东,尹将军。”
一瞬,我差点没站稳,传说中的未婚夫婿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这个尹东是魏国公的小儿子,家里门第还算高,但世袭的爵位轮不到他来继承,所以早年就参军历练,希望能在军中做出些政绩。
这些年时局不稳,到处东奔西走,不曾想还真的打了些胜仗,在军中渐渐站稳了脚跟,有了声望,被皇帝封为大将军。
如今,战火连天,他打仗又厉害,可谓是当今炽手可热的人物。
这样都能遇到,真是冤家路窄。
既然未婚夫婿都找上门了,我也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顾朗往前厅去。
进了前厅,见一黑衣人端坐椅上,悠闲的喝着茶。
“臣参见尹将军。”顾朗毕恭毕敬的行礼。
尹东一动未动,微微挑眉,颇有些看不起的意思,“厂臣免礼。”
我站在顾朗身后仔细端详他,只见剑眉星目,肩宽腰阔,一身霸气,多年行军生涯的痕迹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我,“将军,这位是乐陵公主。”顾朗的声音淡淡响起。
一听到我的名号,他的眼神从疑惑转成了探究,然后慢悠悠的起身,“臣参见公主。”
他傲慢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故意用公主的威严压他:“如今战火连天,尹将军不在战场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直起身,“微臣刚刚结束了石川的战役,听闻公主一行到了石泉,想着两地很近,就专门过来护送公主与皇上汇合。”
闻言,我下意识的看了顾朗一眼,他如往日般的面色微沉,毫无表情,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化。
“请厂臣回去准备准备,我的人马明早就到,咱们明日启程。”尹东的语气带着不可置否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