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我这个人吧,这么多年,你也应该了解,不是太犟,但一旦犟起来,谁也犟不过我。我跟李扬就是这样说的,我犟起来你最好别跟我犟,否则两败俱伤。不过我也有原则,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你后退一步,我会后退十步,给足你面子。老高,你要明白,我没有她,照样活得很快乐,她没有我一样过得很开心。反正她们也要搬走了,何必又生出一些事呢。
本来我对一航评价还不错,过年前的一个晚上却让我对他的印象打了个大大的折扣。那天晚上我准备到李扬那儿休息,就回来洗,你晓得我洗脸一般都差不多半个小时,爽肤水、保湿液的也是麻烦,我的工作与护肤有关,我当然要把面门做好。李扬老在旁边催啊催,我都够快了,结果在我出门时,你猜一航说了句什么,我并没听到,是李扬听到后告诉我的,一航说了句‘唉,终于走了’。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返身就往回走,太奇怪了,这房子又不是典典一个人租的,这里面还有我的四分之一呢,我就对李扬说不去他那了,我今天就在家里睡,看他们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聪明些的也该等我走远了再说。若不是李扬生拉硬扯的说大过年的,我真的不会就这么算了。”高雨静的一句话,让曲攀媛竹筒倒豆子噼哩叭啦地说了一大堆。不会就这么算了,攀媛到底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也不会有多么过份的举动。
高雨静哑口无言了,也为此觉得调解工作没有必要继续深入下去,同时庆幸自己没在民政局工作。大家都不是学校里的小女孩儿了,一个精心设置的环节,几句深明大义的话语,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就能化劲敌为良友。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有自己的个性、底线和原则。
高雨静无能为力,以后只能负责做传话筒的角色。负责说典典这个月的房租攀媛已经交了,分摊后每个人要交的几十几块几角放在桌上吧。又如菜钱和生活用品的费用也要分摊了如此等等。
开始住进来,大家和睦共处笑声汹涌的生活已经成为过去式。高雨静特别怀念以前的时光:举着钝如锉刀的斧子,要把几块木板劈成引火柴,木柴飞起一小截狠狠溅在脸上,痛得她龇牙咧嘴,悄悄抹眼泪。用报纸在炉子上做个简易烟囱,火苗呼啦呼啦地往上窜,这个小发明让她自鸣得意兴奋不已。最贫穷的时候是李扬工作没有落实,正月里裹着一床被褥睡在她们客厅地板上。中秋节,月如玉盘,一贫如洗的几个人买了馒头和少许凉菜,大家坐在瘸了腿的桌子边,一起望月怀远,对渺茫的未来充满遐想。
最穷的时候,快乐却也没有少。
“老高,你回家那天,我给你发的短信收到没?”曲攀媛很快转移了话题,用眼睛电了一下高雨静。
“收到了啊。”高雨静从惆怅飘忽遥远的思绪里抽出来,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曲攀媛要说什么,所以装聋作哑不再接言。
“那天送你的那个男人是谁啊,听声线很细腻。”
高雨静心里没憋住笑,还声线,搞得跟音乐人士一样。“就一男士呗。”她不让闵海涛送她,他非要来,开门说了一句话就被耳尖的攀媛听了去。
“老高,今年才刚刚开始,你今年呢,最大的任务就是挣个老公好过年,每天临睡前把这个口号振臂高呼一遍,最后肯定能心想事成。”
“我又不是刘若英,才不要当结婚狂。”高雨静抗议。
“唉,李扬什么时候才把我带回家正式见他爸他妈呢。你说我去了叫他妈为许妈妈呢还是许阿姨呢?”
“恁麻烦,就妈得了。”高雨静见话题转移,忙打趣。
“死老高,我才不会轻易喊他妈为妈呢,美了他。你说要是他妈说我们家蛮穷,来了也没什么好招待之类的客气话,我怎么说呢?”
“我又没有见公婆的经验,干嘛老问我?”高雨静瞪着曲攀媛,眼睛里满是伤口被撒盐的痛楚。
“你忘了,上次你小姨给你介绍的那个什么来着,还说没得经验。对,是不是那天来送你那个?至今为止我还没看到他呢,几时带回来看看,我帮你把把关。”
“怎么又绕回来了!我们那压根不算见家长,就是小姨招呼大家见了一面。再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又不是男女朋友,跟你们性质有天壤之别。得,支你一招,你去李扬家,就这么跟他妈说:妈啊,您太客气了,别这么说,您千万别这么说。啊别这么说,真的别这么说。”说着说着,俩人都笑翻在沙发里。
“哎,我腮帮子都笑酸了,又多出来好多鱼尾纹。我们以前化学老师一看到这么张狂的笑,就用野人笑做比喻。明明很好笑的事,还要强憋着,我们为了跟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真是太难了。”高雨静涨红了脸,用手使劲揉搓着脸上的肉。
她想起过年期间,亲戚纷纷给高雨静妹妹雨菲介绍男朋友,好几个,条件都不错。她心里咕咕唧唧,我妹人都不在家,还这么上心,是不是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的光棍太多啊。奇怪的是除了小姨,其他人倒不替高雨静操心。都以为她早有了男朋友,只是没有带回来而已。
二十三岁的年纪,她本觉得没什么着急的,被爸爸那么一催,觉得自己十分不孝,按部就班地完成婚姻大事,可能也是尽孝的一种方式。紧跟着被曲攀媛和齐慧姝一刺激,她觉得自己有点拖后腿了。雨静她们公司的李玲莉也三十岁了,总是独来独往,有多嘴多舌的同事还在背后说嫁不出去的闲话。
不会谈恋爱是硬伤啊。高雨静也很无奈,真想找个无人的山顶长啸一声,无人的山顶她恐怕也没胆量上去,胆小如鼠。
她暗暗起誓,今年非找个男朋友不可,不就一男朋友么,除了高等数学,这个应该也不难。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爱情不好找,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婚姻随手一抓一把吧。至于幸或不幸,且凭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