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雨静从报社出来时,已是晚上九点了。看到对面花坛站着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的。
“李扬?你怎么在这里啊?我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高雨静一脸雀跃。
“奉曲攀媛的命令,来接你。她说你昨晚遇到小偷了,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李扬露出憨厚的笑容。
“啊,攀媛太有心了,还让你走这么远。”李扬也是同学,但毕竟是曲攀媛的男朋友,让男朋友去接别的女生,也真是心大,换句话讲,也是无比信任对方的表现。
“昨天路过书店门口,发现地面上一个影子离我好近,我觉得异常,一转身,就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和我面对面,就一个手掌的距离,两只手还搭在我包上。凝视三秒后,我发出了一声足以让对方魂飞魄散的尖叫,那人却旁若无人地走掉了。那小偷心理素质真好!”
“那小偷是故作镇静,回去要犯心脏病的。”
“哈哈哈――谁让他不学好,搞些鸡鸣狗盗的事。可怜我这个一穷二白的人,也可怜那个小偷,啥也没偷着。唉,最近老遭小偷,在陶艺厂里,我的包被顺手牵羊了,钥匙、何亮亮没来得及看的信,还有我最后的所有资产都没了。真是雪上加霜,倒霉透了。”
俩人聊着聊着步伐快起来,穿过那条幽长昏暗的菜场,就看见出租屋的灯光了。
三天的高考结束了,高雨静有个预感:余思寒一定会打CALL来的。所以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希望一开门就听到江澜欢天喜地的喊叫:老高,那个姓余的打CALL机来了!可是家里空空如也,江澜又加班吗?在硬硬的单人床上斜躺着,疲倦一阵阵袭来,居然很快睡着了。
江澜开门时才把她惊醒,虽然迷迷糊糊,却还惦记着余思寒的讯息。江澜只字未提,那么肯定是没打吧。心里隐隐的失望,一切重担卸下后的轻松与快乐不应该分享吗?又似乎睡了一会儿,江澜一语惊醒梦中人。
“高雨静,那个姓余的中午打CALL机过来留言,晚上与你联系。只是我的CALL一直没有带在身上,现在才看到。”
“啊――,”高雨静遗憾地叫一声。
第二天晚上十点半,余思寒又打了CALL来,高雨静又是睡了一觉听到这个消息的,迅速下楼去回电话。听余思寒的口气,考得不错,数学估分145分,差五份就满分了啊,简直太振奋了。
挂断电话,高雨静突发其想,想送他一件很特别的礼物,亲手做一个陶罐,修坯、烧制、彩绘、上釉。上面还要写出梦里出现的一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个陶罐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件,是对这段感情的一个纪念。陶,要么完美无暇,要么粉身碎骨。
说好余思寒来要Y市的,高雨静连行程都安排好了。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说好的来又变卦了,这天高雨静也感冒得厉害,田旭专门买了药送来。
厂里陶罐要寻找销路,所以暂时停止生产,安排一个月的假期。高雨静正好回家休息一下,正在收衣服的时候,田旭过来的。这是江澜第一次跟田旭照面。
沿着大道,他们俩来到了长江边上。坐在江边的石阶上,高雨静恍如梦境般盯着摇曳在水面上的灯影。吃了感冒药,就是想睡觉,田旭说还坐会儿吧。坐会儿也是沉默,高雨静坚持起身。“我们就像是浸在水里的泡沫。”田旭的话,高雨静没有明白意思,也没有追问。
“明天就要回家了,我去送你。”田旭说。
“不用了,也没有什么行李。田旭,谢谢你的感冒药。”高雨静很抱歉心里容不下其它人,她知道余思寒会在火车站那头接她。
Y市到D市的火车时程是1个小时,跟快巴差不多,但火车车费便宜,而且不晕车。火车站里广播通知这一趟车晚点,高雨静心急如焚。早晨出门时打了一个电话,余思寒高考后已经从奶奶家搬到了亲戚家,亲戚家的孩子接的电话,说他去火车站接人了。
才九点,就去了,准点到达D市也是11点钟,现在晚点两个小时,要到下午一点多。四个多小时啊,高雨静却没办法通知他。
以往同学一起打打扑克,火车上的一小时一晃而过。今日这一小时像蜗牛的速度。火车长鸣一声喘着粗气进站,高雨静早就拎好行李,站到门口,车门一开,好冲出去。
七月的站台,热浪滚滚,稀疏的人影躲在荫凉里。穿过几道铁轨时,她的眼睛不停地寻找,估计他早就回去了,将近五个小时,得多大的耐心。但她又希望他还在,视线突然撞到一个倚着栏杆也在不断探看的身影,眼神交接的刹那,都惊叫一声。她跑起来,全然不顾脚下堆砌的石头。余思寒迎上来,径直接过高雨静两只手里的包。看到一脸笑意的他,高雨静很不好意思,
“你怎么还在等啊?早晨给你打电话,你那么早就出门了,火车又晚点,没办法通知你。这热的天,等到现在,都一点多了,你还没吃饭吧?”她连珠炮的一串话,有几许责备,几分心疼,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与感动。
“还好,我趴那儿睡了一觉。过了几趟火车,也没看见你。问工作人员才知道下午一点多有一趟从广东开往襄樊的车,如果这辆车上还没有你,你就不会回来了。”从余思寒的语句里没有听到一丝怨言,高雨静感觉全身写满歉意。
“高考成绩出来了吧,准备报哪所大学啊?”其实电话里已经问过了,高雨静又翻出来问一遍。
“还可以吧,第一志愿是大连理工学院,现在还不一定能录取。”
大学,对于她,是一个永远不可及的梦了,不过她真心为他高兴。她不太敢正眼看他,只能偷偷地,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他。还是那中等个头,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语调。眼睛不敢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如果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视线立刻慌张闪开了,余思寒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