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记忆
我们70后的这代人,生活艰苦和物资匮乏仿佛是那个时代的标志。当年如果拥有一台收音机绝对是家庭的“奢侈”品。
收音机别名无线电、话匣子,天津地区又俗称半导体,对于那个年代的我们,收音机就像是现代人的手机一样不可或缺,是大家获取大情小事的首要途径,也是人们娱乐生活的重要伙伴。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视的岁月,我们的娱乐方式看似单调,但这并没有阻挡我们开心娱乐的脚步。
受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喜欢用收音机听评书,早上洗脸刷牙听、中午回家吃饭听、放学写着作业听、晚上那是必须听、睡觉前还得悄摸搂着收音机来段评书重播。
至于评书的名字,像袁阔成播讲的《三国演义》、刘兰芳播讲的《岳飞传》、单田芳播讲的《明英烈》、连丽如播讲的《东汉演义》、田连元播讲的《隋唐演义》,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收听评书包罗万象,如《封神榜》、《刘秀传》、《赵武灵王》、《西楚霸王》、《安史之乱》、《薛家将》、《杨家将》、《李自成》、《杨幺传》、《明末遗憾》、《百年风云》等。
现代评书我听过的也是林林总总,比比皆是,像《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烈火金刚》、《红旗谱》、《红岩》、《海啸》、《铁道游击队》、《野火春风斗古城》、《夜幕下的哈尔滨》......
在众多评书大家中,我尤其钟爱单田芳老师播讲的评书,只要放学回家,时不时瞅一眼桌上的闹钟,到评书播放的时间,我是凑近收音机片刻不离,静待单田芳老师评书开讲的时刻。听得要紧处,我真的连厕所都不想去,生怕耽误一丝丝紧要环节,也多亏那时的收音机没有移动模式,不能随身携带边走边听,否则,生活中真要耽误很多很多事情。
在那个以报纸书籍为主要宣传媒介年代,单田芳老师以他那独特的评书播讲方式,在评书领域巧妙的融合了中华民族优秀良俗与传统文化,为我打开了历史章回小说的大门,带我脑补了元嘉草草封狼居胥,领略了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在单田芳老师所播讲的评书节目中,《太平洋大海战》是让我小时候印象极为深刻的评书故事,这是较早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主背景的小众章回评书,似乎当年也只磕磕绊绊听过一遍而已。评书中那波澜壮阔的无垠海面,那一艘艘超乎寻常的钢铁巨兽,一架架舰载机轰鸣着由航母放飞,偷袭珍珠港、血战珊瑚海、决战中途岛,舰炮轰鸣、鱼雷穿梭、电波往复、抢滩登陆,一个个未知的地名、一场场血腥的绞杀、一架架坠落的战机......
新鲜的旧事、未知的疑问充斥着我的思绪,这是陈塘关外哪吒洗澡的那片大海?这真是我刚刚捉蜻蜓的那个世界?这些曾经的历史事件俨然已经超出孩童时的认知,我焦急的来到学校,追着向历史老师征求答案,老师仿佛要故意调动我的好奇心,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好好学习,你所要的答案都要在书里寻觅...”
听单田芳老师播评书,彰显故事与人物生动变化的重要原因;首先,就在于他言行身法贴切做到了“古今忠奸别善恶演变于咫尺之场,喜怒哀乐爱恶欲全彰须臾之间”,台上他永远是一个人,却总能把评书中分门别类不同角色、不同事务、不同环境,以语言形式声情并茂给我们描绘的栩栩如生。其次,是他那独特带有沙哑的嗓音辨识度甚高,亲切和蔼中满含岁月沧桑,易让人引发共鸣;说到马踏联营,仿佛“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战争场景历历在目呼之欲出。讲到拍案惊奇,他口中习惯性预先拉起长长尾音,调足听众情绪,然后手中醒木再猛然落下“啪”的一声清脆拍案,反差强烈,对比明显,格外贴切,极具听觉冲击。再如,对人物细节的“开脸”,也颇为生动别致,穿什么、带什么、拿什么、背什么,骑的什么马、马是什么颜色、舞的什么兵刃、打的什么暗器、年代背景、人物表情、心理刻画、细节感拉满,让我们听的身临其境、如痴如醉,恰好像那位精忠英雄横刀立马,气吞万里如虎,弓如霹雳弦惊,踢跳刨嚎、鬃尾乱炸,沙场秋点兵......
对我来说,收音机里的评书播放的不仅仅是一种娱乐形式,更是一种享受、一种陪伴。它让我在成长的道路上,学会了坚持与热爱,丰富了知识与阅历。如今,虽然工作生活节奏飞快,但我依然保持着收听小说评书的习惯。因为它不仅让我领略了中华传统文化的魅力,更让我在忙碌的生活中找到了心灵的寄托,让我受益匪浅,感悟良多。
那是2018年9月11日,不幸噩耗传来,评书表演艺术大师单田芳老师与世长辞,享年84岁,走完了他最后的人生,老先生的逝去,是中华文艺界巨大的损失。从此,世间再也听不到单田芳老师那独特嗓音与真实生动的经典评书故事了,仅有的音频也成了我们这代人最美好的记忆和最永恒的怀念。
此刻,天堂应不会寂寞,因为,世间再无单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