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间的教育

二十年目睹教育之怪现状

白夜私语续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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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一堂监考结束已经十点十分了，肚子很饿，忍着没有去吃饭。先去了一趟办公室，里面仍然乱七八糟，门窗都大开着，油漆和乳胶漆散发的刺激性气味还非常浓。看起来白了，亮了，感觉窗户矮了，空间窄了。办公室的电脑落满了灰尘，插座里没有电，网线也断了，电脑没法用，我也无法阅卷。

直到十点四十，我才收到可以阅卷的短信。我已提前下载并安装了阅卷App，是一个新的阅卷平台，完全不熟悉，一切都必须从零开始。其实我不担心软件使用，我相信我的软件学习并使用的能力。我担心的是，在没有电脑的情况下，能否在下午六点前完成阅卷任务，手机阅卷确实会使眼睛很难受。我曾抗拒过手机阅卷，也因此做了典型，被过问被批评过。现在，我不再做这样无畏的牺牲了。有时候想，这样的牺牲已失去了价值和意义，你肩住闸门已无任何意义，何须再肩？

二

办公室阅不了卷，也无须再滞留，干脆回家。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地砖上湿漉漉的，没有了思想负担，一身的轻松，饥饿感再次袭来。他奶奶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先填饱肚子再说。在臊子面馆吃了一碗臊子面，全身暖和起来，精神头又足了。回家后我立即开始在手机上阅卷。用五分钟的时间学会了App阅卷操作，我发现了新的问题：几个小题没有合并，阅卷不正常，速度很慢。给阅卷组长打电话询问，组长也不清楚，让我问扫描试卷的老师。我没有再问，继续阅下去，半个小时阅了一百份试卷，我感觉有问题，随即停止阅卷，下午上班了再问。

十二点十分，扫描试卷的老师来电话，说试题没有合并阅起来麻烦，但我已阅了一百份了，一旦合并，需要从零开始，问我同意不同意合并？我说合并了吧，我从头再阅。于是，试卷小题重新划分合并，我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白白浪费了。

类似这样的属于管理层面的情况太多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要追究责任扣除考核分数，而老师们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阅卷任务至少要在群内批评，在大会上批评，甚至于在绩效考核中扣分。其实大家都清楚是权力在作怪，只是大家都不愿说罢了。或者可以认为，说了也没有作用，无非是惹得有些人不高兴，反而给某些人留下报复的把柄。因此，大家都不愿意说，更愿意做沉默的大多数。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呢。

三

下午两点半到达办公室，办公电脑仍不能阅卷，我只得在手机上开始阅卷。本来我可以待在家里阅卷，因下午八年级还有两节生物课，不确定下午八年级学生是继续参加运动会还是上课，所以我才去了办公室。可能你会有一些想法，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就发生过。你待在家里了，人家取消活动，通知上课。你到办公室了，什么事也没有。今天就是这样的情况，七八年级学生继续参加运动会，九年级学生上课。

办公室的移动网络速度很慢，阅卷很卡，速度上不去。我干脆切换到流量，没有再卡过。我和老M坐在沙发上，一边阅卷一边聊天。嘴上不停，手底下不停，脑子更是飞速转动，手机屏幕内容在不停的切换。我们聊了聊七天的活动，聊了聊孩子们的事，聊了聊想做的事。时间飞逝，一个多小时过去，老M的卷子已阅完了。老C上了一节课来喝茶，又是一通聊，仍是嘴上不闲，手中不停。老C想回家再阅，我坚持阅下去。下午四点四十多，我的卷子也阅完了，八年级的学生还在操场上开运动会，生物课也没有上。我的担心成了杞人忧天。

生活就是这样，你担心的未必会发生，你不担心的可能会让你措手不及，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措手不及和杞人忧天里渡过一天又一天，一程又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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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月份的时候，开通了第一个连载——《白夜私语》，是我关于教育的碎片化思考。这些思考从1998年开始，陆续发在QQ上，很多年没有整理了。现在，也到了给自己一个交待的时候。我用近半年的时间整理了一半多，大概十万字，剩余的将继续整理。直到去年，我选择了沉默，不再思考教育问题。我想，这也是我这么多年做的一项既专业又业余的事，希望这些点滴思考在合适的机会能结集。

我还想写一个连载，写一写教育中的那些黑色故事，也写一写教育中有争议的那些事，算是自己对教育工作的一个总结。我还没有想好这些内容要用什么样的形式来呈现，不想把这些料浪费了。所以，我采取了另一种措施，先练习一下文笔，一边练，一边寻找感觉，希望找到一种合适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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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在许多被忽略的微不足道的夜晚，我依旧天马行空地延续着自己的想象和思考，且努力挣扎着，尽量不活在别人的价值体系里。（——老皮《枕边书》第61条）

其实我也这样想，也在努力挣扎，不活在别人的价值体系里，不想让自己的头脑变成成别人思想的跑马场。我当然明白，这种挣扎是痛苦的，尤其是动辄以“正能量”为标杆衡量人的言行的环境里。或许当我们沉默下来不再言说，放下一些思想，会活得更轻松更自在更从容，但那样也就不是我们自己了。让我们被迫变得面目全非，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与其那样，不如进入自己的梦中，在梦中天马行空，常醉不醒。

所以，失眠的夜晚，“我不得不调遣四大名捕：冷血、无情、铁手、追命”，把自己扔进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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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若是经常被欺骗或利用，一而再，再而三，也就可能成为一种惯性，仿佛你天生就应该是专职被欺骗或利用的。当有一天你突然拒绝被欺骗或利用，你就会惹恼人家的，甚至说你不够朋友、冷血无情。在电影之外，我发现这样的现象，普遍地存在于我们真实的生活。（——老皮《枕边书》第69）

今天，我又体验了一遍。我无话可说。

办公室装修好了，每个人都配备了办公用品收纳盒和夹书板，意图明确，就是要把办公桌整理干净，有一个良好的办公环境。大家都整理了自己的办公用品，把书放在书架上，作业本放在作业本架上，花花草草也放在合适的地方，只有个别老师积累下的一些东西还放在作业本架上，因为确实没有更合适的地方。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就像张口吸气闭口呼气一样。

下午，领导来办公室巡查，看到敞亮整洁的办公室，非常满意，大家都很高兴。毕竟，做好这样一项整顿也是有成就感的。当然，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对着我桌旁作业本架上的两盒物理仪器问：这又是老马的破烂吗？（那意思是：老马又在抗拒新生事物了。）

我回答：这是老Y的物理仪器，我的化学仪器在那个架子上，已经整理好了。

接着，他又对着另一个架子上的杂物说：这也是老马的破烂玩意吗？（开玩笑）

我说：是的，下课后我立即全部扔进垃圾箱。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大笑起来。

事实上，这样的现象普遍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老马抗拒一些事情也成了抗拒的典型，常常被拿来利用，利用这个典型来教育其他人。实际上，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想说也不愿说更不敢抗拒罢了。所以，我无话可说，我才要选择沉默。因为，抗拒已失去了意义与价值。

沉默未必是坏事，在沉默中你可以冷眼观察，你可以冷静的看清一些事物，看清一些人。沉默不代表没有想法，沉默也不代表没有作为。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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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全市的初中理化生实验技能大赛复赛开赛，我校的理化生实验室承办部分比赛，全市经初赛推送的部分选手汇聚我校实验室，展现理化生实验技能。八号九号陆续有电话打进，询问实验室负责人情况，也询问我校的评委老师情况，我都一一答付。目的很明确，每个人都想通过比赛获奖。除了自身的素质和充分的准备外，评委老师的主观因素也会影响比赛结果。

询问我的有朋友，初中同学，大学同学，邻居，都是非常熟悉的人。我理解他们的心情，也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我对比赛结果无能为力，我给我校评委老师的推荐也仅限于推荐。我想，参加比赛的每位老师的心情都是相同的，无非是通过比赛获奖，获得一个市级荣誉，为职称晋升准备一个条件。

本次参加比赛的老师很多都与我同龄，五十多岁的老师了，还在为晋升一级职称而不懈努力，我佩服他们的这种进取精神，也为这种状况感到有些悲哀。大家在知天命的年龄仍在拼博，这种拼搏还不是纯技能的，需要里外求人，台前表演，幕后操作。甚至于还要做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把本真的自己抛在脑后，也真难为这些老师们了。

2020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