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我应该有十年没有吃过“黄豆焖鱼”这道菜了,因为第一次做这道菜给我吃的人已经离开我十年了。
我始终忘不了这个味道,即使我从来没有正式下厨做过这道菜,也能将做法熟练于心。
鱼要选用新鲜的鲩鱼,这种鱼肉质软硬适中,少刺,容易出鲜味。在煎鱼之前,要先将黄豆干炒至裂开,闻到豆香最佳,但注意不要炒焦。然后,把混着姜丝的鲩鱼用文火煎。煎至有点酥香时,放入清水,再倒入干炒的黄豆。盖上锅盖,就不再需要做什么,坐等美味出锅即可。
那时我刚上小学五年级,我看着爷爷熟练地操作这一套程序。
在我所有的印象中,爷爷是第一次做饭给孙子孙女吃。然而,这道菜出乎意料地好吃。干炒的黄豆香味浓郁,鱼肉鲜嫩入味,拌着饭吃特别有味道。鱼是从邻居李伯伯家的池塘打回来的,20块两斤多,我们吃了两顿才吃完。
我们特别爱吃这道菜,爷爷也好像做上了瘾,一连几个星期都给我们做这道菜。每次他都会把鱼肉夹给我们,还说:“多吃点鱼,读书会聪明一点。”
其实,做“黄豆焖鱼”纯粹是爷爷一时兴起,编制竹制农具和种田才是他一生的工作,他把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这两样事情上。
爷爷是村里唯一会编织竹制农具的人,他做的竹制农具实用牢固,所以,村里很多人会找他定做。当编制竹制品时,他严格遵守竹制品的工艺程序,在竹林里挑选适合的竹子,再一片片地篾开,编织出竹篮、竹箩筐、簸箕、鸡笼......各种各样的农家用具。以至于我的童年都是这样度过的:爷爷在天井里篾竹,我在厅堂里听着篾竹的声音写作业。
而播种时节,他又像个父亲照顾着他那一亩三分地。庄稼地里没水了,他会赶忙抽水去灌溉;田里长草了,他会一丝不苟地把草拔掉。他信奉天时地利,遵守时令,什么季节做什么事;他也相信事在人为,不照顾农作物就会一无所获。
该如何形容我的爷爷呢?我想他应该是个匠人。
常常有人劝他,是时候享受晚年,但他总是说:“做惯了,闲不下来。”
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刻,他还准备给陪伴他多年的老黄牛搭个新牛棚。
心理学家说,人对气味的记忆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尤其是食物。十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爷爷做的这道菜,甚至能闻到豆子爆炒的香味。
我想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应该尝试做道“黄豆焖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