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和武子同年结婚的还有一家,就是村头的永安,他比武子大五岁,结婚的时候都快三十了。
永安家里六个孩子,只有一个最小的是女儿。母亲在生下老六妹妹的第二年,就死了,有人说那就是产后风,六个孩子全靠父亲一人养大。
老大永平脑子最好,小学毕业就跟父亲下地劳动了,他字写得好,账算得清,在生产队当了会计,家里的负担才稍微轻了一点。
到了结婚年龄,也没人来说媒,他父亲给亲朋好友都打了招呼。半年之后,一个朋友告诉他,有人要给女儿招上门女婿,他家的情况,招出去是最好的。
无论是在什么年代,家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孩子去给人家作上门女婿的。到人家家里没地位不说,就等于这个儿子是给了人家,白养了,以后再回自己家,就是回娘家;还有的家里要求女婿要改姓,跟女方家姓。
永安的父亲自然是不答应的,这么做会让全村人看他的笑话,让本家人戳他的脊梁骨。
永安比哥哥小两岁,从小没了妈,比其他孩子要懂事得多,只念了三年书,他就退学了。跟着父亲劳动,帮忙照顾弟弟妹妹。
十六岁时,他就跟村里一个会开车的,学开手扶车。收麦子的时候,把车厢卸了,后面挂上石碾子,给家家户户碾麦子,自己家的不要钱,别家的都会象征性给一些。
有时开车去犁地,拉玉米、拉小麦,挣点钱。可是几年过去了,哥哥的婚事还是没有着落。又打听了几个月,父亲渐渐动摇了,他让媒人看看,还有没有人家要招上门女婿的。
很快,媒人就有回音了,说是这户人家就一个独生女。孩子母亲死的早,父亲手里还有些积蓄,房子都盖好了。想招个上门女婿,任何东西都不要,要实实在在过日子就行,也不要改性。
父亲都没跟永平商量,就答应了媒人。永平知道后,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没吃没喝,直到晚上,生产队的人来叫。他拿着包跟人家出去了,晚上十一点才回来,他看父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灯也没点,他对父亲说:“大,你去睡吧,我没事,我同意”,父亲声音嘶哑说:“是大没本事,给我儿去不上媳妇,才走了这步路”,永平说:“我不怪你,这步路只能这样走,招过去是享福哩!你不用难过”。
他说完回了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他没点灯,躺在床上,也没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父亲走到里屋去。
生活因为贫穷而无法改变,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谁不是这样艰难的生活着呢?
永平喜欢村里一个姑娘,姑娘也喜欢他,可是到了结婚年龄,他没敢让父亲去说。因为两家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姑娘的爷爷是小学校长,父亲是村支书,家里只有姐弟两个孩子,早就盖起了砖房子。
对于媒人的一次次上门,姑娘的借口再也找不下去了,爷爷早就看出孙女的心事,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主动找孙女谈心,他语重心长地说:“爱情是一回事,生活又是一回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永平那小伙子是不错,可是家里负担太重了,又没帮手,穷日子看不到头,对于下一代来说,不是件好事。这是人生大事,你仔细考虑”。
等不来永平,家里也给她压力,最终姑娘妥协了。她嫁给了外村一个小包工头,结婚那天,相当热闹,两头的客人都坐了一百多桌,彩礼丰厚。
那天,永平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早早就起来跑到沟里躲了一天,约摸村里人都睡了,才往回走。那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周围除了虫子的叫,就是风的声音。永平抬头看着天,再看看周围,一片漆黑。他的心仿佛跌倒了深渊里,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姑娘结婚两年,他们就见过一次面,只是打了声招呼。两年后,永平就做了上门女婿。
永平在另外一个村子里,也在当村会计,日子过得不错,不愁吃穿,还经常拿钱、拿东西回来。
媳妇也跟着一起来,和家里人头说有笑,给永平的弟弟妹妹做衣裳,做饭。村里人都说,永平是个有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