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海上离别

翌日，伶瑶才一起身，就见萧拿着药箱走了进来。见他眼下青黑，想必昨夜一夜未眠。

萧把药箱放在床边，一边为她换药，一边说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红绡用敖绍的名号引诱碧琼去的魏府，我今早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等了等，又道：“你昨日为何要挟持白龙王，难道你不知道他要是出手，你可能瞬间就没命了！”

“因为我看你想出手啊！你若出手，可是重罪，阿冉和碧琼都会被牵连，但我出手，他知道我灵力不如他，不一定会把我怎么样！事实证明，我这一步险棋算是走对了！”

萧表情古怪：“那我又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好说好说！”伶瑶摆摆手：“对了，你不觉得昨晚的事很奇怪吗？魏嵇怎么说也是一国国相，白龙王大人怎么那么轻易就治了他的罪？还有，他为何非要我假扮龙王妃呢？”

萧冷笑：“这就是西海白龙王敖闰的风格，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他要你假扮龙王妃，是因为单凭一条违抗御令，不一定杀的了魏嵇，但是伤害龙王妃的罪，不仅可以杀了魏嵇，还能诛他九族，彻底铲除魏家势力。加上他要南宫大人来善后，又给了南宫翎一个立威的好机会，真是一石三鸟！”

“南宫翎是什么人？”

“南宫家当家。以前也是南海世族，魏嵇当了国相后，一直打压南宫家，如今南宫家终于可以翻身了！”

伶瑶把萧的话放在心里嚼了嚼，缓缓道：“那就不是一石三鸟了，是一石四鸟。”

萧勾勾唇，不屑道：“是呀，还杀鸡儆猴，告诉南宫翎，千万不要学魏嵇。真是好手段！难怪敖绍要让他来处理此事！”

“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是龙王妃，可转眼就弃我不顾，他就不怕这样的矛盾治不了魏嵇的罪？”

萧话中带怒，眼神狠厉：“哼，他敢做当然就不怕，他不过是要个罪名罢了，那些会多言的，恐怕早就被灭口了！他们的手段我很清楚，大不了让敖绍给你个侧妃当当，他要喜欢就宠你几日，不喜欢了就弃之敝屣，任你自生自灭！”

伶瑶怯怯道：“红龙王大人怕没你说的那么残忍吧！”

萧不屑：“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

伶瑶很想说她不仅见过他，还和他做了一堆毁清誉的事，但是想到两人之间的恩怨，只能把所有的话咽回肚中。

接下来的几天，伶瑶静心养伤，闲来无事就去萧的书房看看书。

碧琼被禁足悔过，没法来继续游说她嫁给自己大哥。萧又要去面见敖闰和南宫翎，又要忙着安置从魏府救出来的鲛人，整日早出晚归。听闻他曾被叫去王府，和敖闰打了一架，竟成平手，被敖闰大加赞许，欲收入麾下。他却拒绝了，敖闰也不恼，反倒越发欣赏他了。

伶瑶算着日子，距离太真的婚礼不到半个月了，自己也该离开了。

“你要走了？”听到伶瑶这个决定时，萧的眼中三分惊讶，四分怒意，两分不舍，还有一分伶瑶也看不懂的感情。

假装不知道他的心思，伶瑶点点头：“我是溜下山的，总归还是要回去的。”

敖闰昨日才离开，他正想着可以休闲几日好好陪陪她，谁知她竟也要离开，萧不觉恼怒，冷冷道：“要走就走吧。”

辞别了阿冉和碧琼，伶瑶带着琅轩坐上傀儡鸾鸟。

碧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挽留她，阿冉倒是镇定许多，只是倔强地重复救他时许的诺言。

等了许久，萧都未出现，琅轩催促时间不早了，伶瑶只得驱动傀儡鸾鸟，缓缓飞上天空，使劲儿挥手向阿冉和碧琼道别。傀儡鸾鸟盘旋了一阵，展翅向着东方飞去。

海滩上，萧远眺着那个渐渐融入天空的黑影，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欢快的、银铃一般的声音：

白云俏，艳阳照，衬我逍遥调

风儿飘飘，云儿摇摇，今儿个开了心窍

心儿开怀，烦事不理，只记今朝欢笑

落霞如雪，红日如醉，待我纵情傲啸

自来由去，不尽逍遥，看透世间玄妙

笑面向，海涛涛，不管他朝喜忧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欢笑

只记今朝欢笑

鸾鸟背上，琅轩问道：“接下里我们去哪？”

“你知道厌火国吗？据说那里的人擅长铸剑，我们先去那儿一趟，再去东海水晶宫！”

琅轩蹙眉：“为什么要去那儿？”

伶瑶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琅轩挠挠肚子，看见伶瑶左腕上的银镯，问道：“这银镯是你挟持敖闰时的匕首变的吗？之前一直没见你戴过，你从哪弄来的？”

“在不周山上救我们的人送的啊？”

“对啦，你一直没告诉我，在不周山是谁救的咱俩？”

“蚩尤啊！”

琅轩惊叫：“蚩尤？妖王蚩尤？他怎么会救我们？”

伶瑶得意道：“因为我曾经救过他啊！”

琅轩更是惊诧：“你，曾经，救，过他？！”

伶瑶点头，把五十年前救蚩尤的事和盘托出。琅轩听完，瞪着一双碧眼，半天合不拢嘴。

“你这爱救人的习惯真得改一改了！”

“为什么？这叫广结善缘好不好？”

琅轩使劲儿挠挠头：“我的大小姐，这善缘恶缘只有一线之隔！你要是见了敖绍，可千万别提你和蚩尤的事啊，千万不能说，死都不能说！”

“为什么？”

“他俩可是死对头，还是那种一见面就要你死我活的死对头！这事八荒上人尽皆知，你却不知道？”

伶瑶摇头：“为什么会这样？”

“这还跟你们玉山有关，难道你都不知道？”见伶瑶还是摇头，琅轩叹了口气，道：“三百年前天帝甫登基，受邀参加玉山蟠桃宴。敖绍和蚩尤都去了，那时候敖绍威名在外，蟠桃比武无人能敌。可就在王母要宣布他获胜时，蚩尤却跳出来挑战他，竟然还赢了，你说依敖绍的性子，能受得了吗？据说两人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蚩尤险胜，梁子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自那以后，蚩尤就是敖绍的逆鳞，提都提不得！那么大的事情，你身在玉山，怎会不知？”

伶瑶撇嘴道：“三百年前，我还是个小娃娃呢，况且我一向不爱参加蟠桃宴！自然不知了！”

琅轩说：“总之，你千万别在他们面前提对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伶瑶在心中长叹，没想到这八荒上如此混乱，她都有点怀念玉山的清冷寂寞了。

两日后，伶瑶和琅轩来到厌火国。未进厌火国都城，就闻见风中飘来的火星味。

厌火国以善于打铁铸剑而闻名八荒，多少神、人、妖汇聚于此，只为为自己寻一把趁手的好剑。

伶瑶和琅轩降落在城外，远远望见城门外的石头祭坛上立着一把巨斧。巨斧外层似乎被镀了金银，太阳下熠熠生辉，好不耀眼。

伶瑶向往来的行人打听这把巨斧的来历。据说这是盘古大帝劈开天地时用的巨斧，实为厌火国祖先铸制。盘古大帝身亡后，巨斧流落八荒，几经辗转又被厌火国寻回。国民为纪念盘古大帝，便以铁水浇筑，饰以金银，立在祭坛上时时瞻仰祭拜。万年来，这把巨斧已经成为厌火国的标志，和其精湛的打铁技术传扬八荒六合。

伶瑶笑道：“曾听王母说，玉山先祖在建藏兵阁时，最想寻到这把盘古的开天辟地斧，然而遍寻八荒不得，没想到万年后，它竟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儿！看来这世间万事，皆逃不过一个缘字啊！”

“那你要不要把它抢回去，也算了你玉山先祖的心愿？”

伶瑶瞟了一眼琅轩：“哈，我怎么可能抢的到！你也太抬举我了！”

“那你来这是为何？”

“铸剑啊！”

“铸剑？你要铸什么剑？”

“龙王剑！”

伶瑶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今日天气不错”般，琅轩却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究竟知不知道，龙王剑是历代龙族族长御用的宝剑，剑柄上的如意珠更是凝结了历代族长的灵力，怎么是她一个小姑娘说铸造就能铸造的。

况且，她为何要铸龙王剑？

看着眼前神态随意，哼着小调的女孩，琅轩只觉得她和当初救它时那个温柔娇憨的女孩越来越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