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上最后一滴雨珠坠落时,我正用指尖摩挲着那盆枯死的文竹。陶盆边缘凝结的水珠折射出灰白的天光,像无数只眼睛窥视着这个被暴雨冲刷过的清晨。
檐角铁马突然发出清越的颤音,惊醒了檐下避雨的麻雀。它们扑棱棱掠过积水,翅尖搅碎了满地破碎的天空。我望着那些打着旋的涟漪,忽然想起昨日黄昏暴雨初至时,邻家阿婆蹲在门槛上收被单的背影,蓝布衫被风鼓成一张满帆。
那时晾衣绳上的水珠正串成水晶帘幕,阿婆说这雨来得邪乎,怕是要把整条巷子的魂都浇透了。可此刻晨光里,被雨水泡胀的合欢花却从腐烂的枝桠里钻出新蕊,淡粉花瓣上还沾着隔夜的雨痕。
我推开虚掩的木门,潮湿的青苔气息扑面而来。石阶缝隙里钻出的蕨草在晨风中舒展腰肢,叶脉里流淌着翡翠般的光泽。墙角那株去年枯死的紫藤,不知何时竟抽出了鹅黄的嫩芽,蜷曲的藤蔓仍保持着向死而生的姿态。
正待俯身细看,身后传来木门吱呀声。阿婆抱着晒干的艾草经过,布满皱纹的眼角漾着笑意:"这雨啊,最会骗人。"她枯枝般的手指拂过紫藤新芽,"你当它真要把老骨头压断?等着看吧,等日头再晒三日,满架的紫花会比往年开得更疯。"
我望着她蹒跚远去的背影,陶盆里的文竹不知何时抽出了翠绿的新茎。雨后的风掠过空荡荡的晾衣绳,带着潮湿的草木香,轻轻摇晃着那些尚未干透的、关于重生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