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老家离我现在居住的城市不远,走高速约一小时的车程。从初中起,母亲和我每年回去一两次,有时舅舅或者父亲也会一起去。
早些年,我们先要搭乘大巴,走省道颠簸2个小时才到站。到站后,表舅开着农用车接上我们,再走几里才能到达他家。现在是高速直达,方便多了。我的父母年龄大了,空闲时间比从前多,对于人情乡情更为牵挂,回去的次数也多了些。
当初母亲回去主要为探望老家的长辈,没想到一年年坚持下来,变成了一种习惯。二十年间,老人们一个个去世,如今母亲的长辈中只有她的舅舅还健在,亲情也显得愈加珍贵。
母亲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爷,终生未婚。舅爷的地交给我的表舅用,赡养责任自然也由表舅承担。表舅精明能干,处事极有分寸,早早开了小卖店,日子经营得很不错,舅爷因此得了个安然自在的晚年。舅爷这辈子活得像个孩子,简单直率,没什么雄心壮志,知晓人情却不世故。他时常冒出几句大实话,颇有点浑然天成的幽默感,往往我们听着很有趣,他自己倒不以为然。每次我们回家,最热情的当属表舅妈。表舅妈除了传播乡村八卦,最拿手的是烙馍。我们还没到家,她就开始烙,烙好一摞专等我们回家,配上农家熬菜作午饭。不管什么时候,我们回去的第一顿必是烙馍熬菜,吃上一口才算真正到家。
当年,村里都是土路。沿着门口路一直往北,穿过田地和一片树林就是一条小河。我喜欢吃完饭走上一趟,感觉很惬意。后来,田地和树林都消失了,河也枯了。原来的地被租给外来的企业,村里不少人办起了织布厂,人们不是出外谋生就是留在村里打工。走在村里,到处有能听到织布机嗡嗡作响。
最近四、五年,老家评上了新农村示范点,参观学习的人络绎不绝,村里的变化快得像火车提速。村道铺上了水泥,据说村里特意请了保洁,弄得比城里还干净。房前屋后种的菜,路上晒的玉米现在统统看不到了。村外的小河拓宽放水,还修了游船码头,整个修得像旅游景点。为了建一条直通城里的近路,村东的人家都迁走了。表舅说,以后还要建一个5A级游乐园,他们家也要被迁走。
表舅妈和我在河边走了走,一路上她兴奋地说着正在到来的大变化。不知道将来没了土地和小卖店,他们靠什么营生,这变化到底算不算他们的幸运呢?想到将来我可能再也回不到熟悉的老院子,我不禁有点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