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写作,华兹华斯曾经在《抒情歌谣集》的序中说过:“最好进一步约束自己,不去使用某些词句,因为这些词句虽然是很适合且优美的,可是被劣等使人愚蠢地滥用之后,便使人十分可厌,以至于任何联想的艺术都无法加以克服。”可见不管多么精巧的比喻在被人滥用之后也会失去原本的力量。
一个比喻,使用的时间越长,接收者就越难感受到语象(符号能够激发接收者联想的形象性)。这一过程从符号学的角度被称为符号的“消义化”。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很多比喻因为过于陈旧已经完全地失去了比喻的含义,而变成了普通规约性的符号。就像我们平时说“山脚下”、“雪花”的时候,我们并不会觉得这是一种比喻,而是单纯的起到指代作用。可是仔细想来,究竟是谁第一个把那些小小的六角晶体比作鲜花呢?
书中提到,“滥用”正在谋杀着比喻。当一个比喻被消义化,它的能指与所指和普通的词汇就在也没有区别,能指优势消失,逐渐转化为所指优势。
而一些比喻虽然没有消失,但也不可避免地“庸俗化”,就像“女人如花”、“月光似水”这些原本极为生动的比喻变成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比喻。因此,就像华兹华斯所说的,诗人、作家很多时候都在避免使用这些“庸俗化”词句。就比如古人在写雪时就有“玉沙”、“六出”、“寒酥”、“素尘”、“碎琼”、“铅粉”等几十种雅称。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大家都知道其中的“绿”用得妙绝,但没人敢在诗中轻易使用,因为若是没有自己的新意反而会比普通的比喻更加庸俗。
符号的消义化肯定不是仅仅局限在比喻这一个小的方面。在如今的信息时代,信息爆炸的今天,符号的消义化实际上是在被加速的。比如现在的互联网环境中的“梗文化”,很多流行的梗出自一些文学和影视作品,一开始的梗是互联网中一个圈子里面只有彼此可以心领神会的小玩笑。可是当“鸡你太美”这样的梗出圈时,大家使用这个梗就变得更像是一个口号,只要稍稍沾边就可以套用,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无聊的“烂梗”。
还有就是非常依赖创意的网红模式。就像之前的带有“我在xx很想你的”之类文案的网红路牌一开始看到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一种文艺清新的风格,但当全国各地都在不断地复制,并且随着大家拍照打卡进行病毒式的传播,文艺感就消失了,变成了复制一千遍的庸俗。
作者在书中提及“消义化”的同时还提出了符号的“再义化”,认为再义化的关键在于符形学方面,在能指的形式特征上。一些我们习以为常的比喻如“暗送秋波”、“遍体鳞伤”,在外国人眼中就又成为了生动非常的比喻。在文学之中作者也会用不同的说法来表达旧的比喻。书中引用了李渔的一段话:“同时抑郁,人人如此说,我之说法独异。或人正我反,人直我曲,或隐约其词以出之,或颠倒字句以出之,为法不一。”
由此看来,我们在思考创意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约束自己”,要么去避开已经被复制的“庸俗”,要么就要去尝试将失去语象的符号再义化,不同的方式去表述。与此同时,我们的创意也要在达到广泛传播效果的同时保证自身的特殊性,避免遭到大规模复制导致自己反而被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