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部分刚入职场的年轻人，暂时买不起房车是事业初期的自然状态，想要结婚稳固爱情也是自然需求，裸婚难道不是一种自然的选择吗？”
“对方辩友，如果自然就是值得提倡，那请问早上睡到自然醒，跟早晨六点起床背单词，哪个更自然，哪个更值得提倡呢？”
“这对比不是自然与非自然，而是努力与不努力，对方还是试图将选择裸婚与不努力联系在一起。可是当前所谓婚姻刚需，是初入职场的年轻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换不来的，这恰恰反映当前社会的不理性需求。”
“有难度等于不合理吗?正是因为全款购置昂贵产品难度大风险高，才会产生按揭这种更为合理的形式，为什么不作为考虑的方法呢？”
“可是我们看看当今月供一族的生活状态，如何不是如履薄冰，如何不是......”
洛大“流云杯”辩论赛在每年四月份上旬举办，不仅是洛都，洛州其他城市的学校也会派队伍参加。洛大书友会和洛大辩论队的关系一直不错，两个组织时常互相捧场。每年流云杯结束之后，书友会都负责将赛程中精彩的发言整理成文稿，在《洛语》上发一期“流云”专栏。
李却负责本场辩论赛的发言整理，而陶李则担任本场比赛的主持人。题目是“当下裸婚是否值得提倡”，两方实力都不错，时常有精彩的发言，台下也是掌声不断。最后获胜方是反方的焕州大学辩论队，陶李宣布完比赛结果之后，辩手便互相握手致意，并和评委合了影。辩手和评委陆续离开后，陶李走向坐在第三排的李却。
“怎么样？”
李却点了点头，“视频都录下了，去吃饭吧。”
李却把东西收进了书包，两人一起去了学生食堂。十一点出头的时间，食堂里人已经不少。点好了餐，两人在找位置的时候，李却一眼就看到了方浮笑眯眯的脸。
“好巧。”
李却坐到了方浮对面，陶李坐在了李却边上。方浮看了眼西装革履的陶李，说道：
“你们这是？”
“她是‘流云杯’的主持人，我去帮忙做发言记录。”
“关系不错啊。”
李却和陶李同时抬起头，陶李有些欲言又止，而李却则直接将带着不满的眼神落在方浮身上。
方浮笑着说道，“我发现书友会和辩论队关系不错啊，每次有活动都互相捧场。”
陶李眨了眨眼，然后点点头，“嗯，是挺不错的。”
李却知道这是方浮的恶趣味，陶李似乎并没有发现，李却便也不说什么。
电子屏上显示出李却和陶李的取餐号，两人起身将午饭取回。
陶李和李却吃饭的时候都不太爱说话，各自对付着自己的食物，并没有聊什么。陶李胃口不大，很快便吃好了，她看了眼排队情况，忽然说道：
“我去买点喝的，你们要吗？”
方浮摇了摇头，李却想了想，说道：“你帮我带罐乌龙茶吧。”
“嗯。”
说完陶李便起身去排队，饭桌只剩下方浮和李却两人，李却放下筷子。
“听说你和墨非池最近走的挺近的。”
“嗯，还好吧。”
“那个小慧？”
方浮头也不抬地说道：“信息有点闭塞啊，早就分了。”
虽然李却早已习惯方浮了这样的态度，但还是无法理解方浮为什么总可以如此轻松甚至闲逸地“处理”掉一段感情。
“都要毕业了，这次就专一点吧。”
“我觉得我很专一啊。”方浮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却有些无奈地望着方浮，“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不论接触多少人，都明白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这不是专一吗？”
李却弄不清楚方浮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谁都会有动心的时候，可是你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呢？”
方浮没有等李却回话，自问自答般地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你的这种感觉放在别人身上不会成立呢？它是唯一的吗？如果它像是通用的模块一样可以从这里挪到那里，那喜欢上很多人也不是糟糕的事情，因为喜欢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你只要一次只喜欢一个就好了啊，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李却愣住了，但他不认可方浮的话，心里升起莫名的气愤。
“可是对那些真的喜欢你的人来说，这样就很不公平啊。”
“我也是普通人，我在和她相处之前怎么会知道这个人不是特别的人呢？而且我也大概率不是她们的特别的人，分开之后她们大部分也很快找到新的男朋友了，这样其实很公平。”
“那些一直喜欢着一个人的人呢？他们算什么呢？”
方浮忽地安静了，眉眼低垂，露出些许疲惫的神色，接着开口说道：
“其实，我很羡慕这样的人，他们能够相信自己对的情感是唯一的，是离开一个人就一定会失去的。可我没有办法不去怀疑我自己，因为我和每一个女生相处的时候都有过快乐或者其他感受，这些感觉都不太一样，可又感觉差不太多......”
方浮低着头用汤匙把水渍划成一个个小方块，嘴角扬起，摇了摇头，仿佛在自我否定一般。
“可是我又很想知道，他们真的就是自己所想像的，唯一地喜欢一个人吗？”方浮忽地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李却。
“如果他们试着用相同的方式接触其他人，就不会产生类似的感情吗？如果你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东西，那你可以说这是你的唯一，可如果加进去一个东西呢？那你还能确定这是唯一吗？如果我的世界里有无数的东西，不论怎么变化我都能找到其中的一个，我觉得这样的唯一才更有说服力。”
“不对，你......”
李却猛地停下要说的话，他看到陶李已经从柜台返回。
“你们在聊什么呢？”
陶李把两罐乌龙茶摆在饭桌上，然后坐在李却边上。
方浮笑眯眯地说道：“李却问我怎么样才能讨女孩子开心，我跟他分享一点人生经验。”
“是吗？”陶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把视线转向李却。
李却把两罐乌龙茶都打开，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方浮。
“我吃好了，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嗯。”
看着方浮走出了餐厅，陶李看着一旁还在喝茶的李却，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要讨谁开心啊？”
李却无奈地看向陶李，却发现她一脸的笑意。
“刚才我看你和方浮聊的挺开心？”
“还好吧，他现在口才不错，我也说不过他。对了，你和方浮之前是不是认识。”
“算是吧，刚进洛大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在第一次社团招新的时候。”
“哦对，那次他也在，好像摔了一跤，回来的时候还贴了创可贴。”
“当时人太多，他不小心摔倒了，差点被人踩到，还是小安帮着把他扶起来的。”
“小安？”
“当时小安在舞台上面表演，方浮就摔倒在舞台边上。我看方浮眼看要被人踩到了，多亏小安从疏散台下的人，不然还是挺危险的。”
“这样啊。”
“对了，刚才方浮说的……”
“嗯？”
“就是书友会和辩论队关系很好的事，我听墨会长说过曾经有一任书友会会长是也参加了校辩论队，还打入过‘流云杯’决赛，好像‘流云专栏’就是为这个会长开设的。”
“还有这回事，我都没听说过。”
吃完了饭，陶李要返回宿舍换衣服，和她分开后，李却回到了办公室。最近没什么项目，李却有一段时间没去办公室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办公室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窗子，李却看到了陈崎的背影。他一个人坐在桌前，身体深深地埋进皮椅里，手边叠着几张稿纸，上面堆满了烟头。陈崎并没有在工作，他仰着脸，望着窗外，声音嘶哑地说道：“李却？”
“嗯。”
李却放下东西，走到陈崎桌边打开了窗户。
陈崎偏过头看着李却，“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来。”
李却看到了陈崎的脸。
杂乱的刘海随意地铺在额头，深青色的黑眼圈挂在布满血丝的双眼下面，唇边满是黑色的胡渣和白色的枯皮。李却从未见过陈崎这幅憔悴的摸样。
窗户打开，阳光洒在二人身上，弥散的烟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明显。
“没事，通通风吧。”
李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回过头看着陈崎的背影。
不时有风进办公室，带走些许污浊的空气，但陈崎的身边仍然盘旋着浓浓的烟气。
“她还是要走。”
“她”是苏桂尔，李却回过头看向陈崎。
陈崎把椅子转过180度，阳光从他身后落下，墨色的阴影覆盖了他的脸，李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是都说等待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李却看着陈崎脸上的阴影，点了点头。
“是啊，是很美好的事。”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偶尔听到窗外梧桐枝叶划过玻璃的声响。转过身的陈崎没有再说话，他起身把烟头和啤酒瓶装进垃圾袋，拿起手边的书冲着窗户大力扇了扇。
“先走了。你安心搞科研吧。”
陈崎拎着垃圾袋走出办公室，李却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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