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看了一本周作人《雨天的书》的集子,里面有一篇《故乡的野菜》使我颇为感慨。想起小时候我吃过的香椿芽。
我小时候在乡间居住过的老屋,房前屋后有好多树。枣树,苹果、梨、枇杷、桃,最多的是香椿树。
平院坝的那年春天,母亲主张在南墙根儿栽些香椿树。父亲找来树苗以后,我们栽了整整一排。因为树苗壮,长势好,第二年就能采香椿芽儿了。
由于长在墙根儿,冬天积雪多,春天雪堆融化后能够自然浇灌,香椿树的长势一直都好。临近掰香椿芽儿的时候,一家人在庭院里休息时候总把树花和香椿树当风景,盼望早点掰香椿吃。
我们把摘香椿芽儿叫掰香椿。说是掰,用手往往够不到。我们便在竹竿儿的顶端绑上铁钩子。一旦发现香椿芽儿可以掰了,父亲便拿起这工具,攀上院墙掰香椿。这个时候我和弟妹们也不用招呼,都会自觉地提着篮子捡香椿。当一簇接一簇绛红色的香椿芽儿被父亲钩掉时,我们便仰着小脸儿在半空追寻。它们盘旋而下,像一朵朵花儿,或一柄小绿伞的模样飘落下来。我们的目光追逐着它们,待它们晃晃悠悠地落在地面的时候,我们就互相争抢,叽叽喳喳地,享受着收获的快乐。
掰香椿的日子很温馨,因为我们知道它们一会儿就会在母亲手里变成美食的。当我们把脆生生的香椿芽交给堂屋里的母亲时,她早就烧好热水等着了。看着她洗香椿,焯香椿,切香椿,然后把鸡蛋打进去。放油煎炒之后,一盆儿黄绿相间的香椿炒鸡蛋就上桌儿了。农家生活节俭,但也不乏大方。香椿炒鸡蛋的原料全部自产,而且就出在自家的院子,怎能不敞开肚皮吃一回呢?母亲尽管常常被人说成“会过日子”的人,却也有慷慨的时候。自然,她做的香椿炒鸡蛋里的鸡蛋块儿总是太少,可是这个菜毕竟有蛋味儿啊!况且吃饭的时候如果手疾眼快,我是能够逮住一些鸡蛋块儿的。解馋!我就欢喜的不得了。农家没有赏春的心思,更不知道什么叫踏春,可是却能在不自觉中大快朵颐地吃春。吃春,在我的记忆里就是从享受香椿炒鸡蛋开始的,它是我幼年光景里感悟春天最美妙的体验。
掰香椿虽然不是技术活儿,但是胡来也不行。打眼一看高高的香椿树,懂行的人就知道应该怎么掰,采到什么程度。要领呢,侧枝一般可以随便掰,主干的顶芽却是不能碰的。一个春天一棵树要掰两次,所以做事必须通盘考虑,既要掰嫰嫰的香椿芽儿,也不至于伤了树。哪些枝条上的香椿需要现在掰,哪些要过几天再掰,都要心中有数儿。集中掰香椿芽儿的日子,父亲做外面的活计;母亲做屋里的活计,焯好,腌在盆里。我们几个孩子在他俩中间搞运输。香椿的嫰芽儿腌上一两天就能吃。那时候生活困难,总是没有可口饭菜。伴着腌香椿吃饭开胃,能把肚子里的“馋虫儿”钩出来,饭量增加。香椿佐餐虽好,坏处是费饭。其实香椿也是费饭的东西,不能天天上桌儿。香椿芽儿味道虽美,父母却不经常掰。往往是吃吃鲜儿,打打牙祭也就算了。
香椿芽儿掰多久,我们的春天就有多久。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没有香椿芽儿吃了,春天也就过去啦。当然,儿时的野菜远不止香椿,还有地丁、鱼腥草、蕨菜等,但最喜爱的还属这香椿芽了。
香椿的枝叶有一种天然的芳香,不浓不淡,招人喜爱。可能是这样的原因,每次焯香椿剩下来的水,母亲总舍不得扔,常常把它倒进洗脚盆里,留待晚上掺合热水让我们洗脚。
现在的日子好了,想要吃到这纯天然的香椿,怕是机会不多了。主要是吃不到当年的那个味道。想起父辈的艰辛,那是没有言语可以比拟的。
我从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的味道最是无法忘记。如果你也喜欢我的文章,请留下意见,让我创作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