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4 2章上 第4 2章下
回到京城,何故豪掷一万块钱包了一个月的酒店,接着购置了些衣物和几本书,暂且住下。
他原先的住所,里面所有物品皆由他妈寄存在了搬家公司的临时仓库,待他家房子装修完毕,便能直接搬入。其实那套房子里,半数东西都归宋居寒所有,特别是衣服、酒、保养品之类,他家老房子也不知能否容纳得下,得空还是整理一番,让小松来取走。
受此事件冲击,宋居寒的事业严重滑坡,以往随意换个台都能瞧见的他,这段时日在公众视野中销声匿迹,就连街头广告也大幅减少,估计是有关部门插手,也可能是宋河欲避风头。总之,从前通告排满的宋大明星,这段时间清闲得很。
宋居寒时常跑到何故的酒店,一待便是两三天,或者把何故拉去香山的别墅,闭门不出地宅着。
由于没了工作,宋居寒拥有充裕的时间去做平素不会做的事。
例如,和何故一同下厨、泡温泉、看影片,他们如同普通情侣般相处。
何故深切地感受到,宋居寒对人好的时候,确实能非常好。他首次体会到宋居寒在“宠”他,虽说有些难为情,这个词也不太适合年近三十的他,但实在找不出更恰当的表述了。
宋居寒为他唱歌、看他做饭、陪他健身、教他游泳,仿佛在填补过往那些年他们之间缺失的片段。
何故虽不至于受宠若惊,却着实有些慌乱,这样的宋居寒太过陌生,他极不适应。
这一日,两人正在家中的健身房锻炼。
宋居寒身着背心短裤,正在进行拉力训练,均匀的呼吸令那厚实的胸膛起伏不定,汗珠顺着光滑的肌肤滚入领口。他手臂肌肉成块状,大腿壮实而小腿修长,穿西装时显得清瘦,脱了衣服则极为健壮,常年习武之人,肌肉美观且富有爆发力,却又不过分夸张。他一头卷发在头顶扎了个小辫,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徒增几分野性魅力。
何故在杠铃机上坐了片刻,感觉双臂酸麻,难以继续,这几个月疏于锻炼,体力明显下降。
宋居寒用毛巾擦去汗水,走了过来:“怎么,做不下去了?”他扫了一眼重量,嗤笑道,“这么轻?”
何故晃了晃胳膊:“许久未锻炼了,有点力不从心。”
宋居寒将他拉起:“累了就别做了,你这段时间太瘦了,抱着都咯手,先吃胖点吧。”
“你不是不让我胖吗。”何故忆起从前宋居寒的反复叮嘱,让他别发福。 “发胖与养点肉并非同一回事。”宋居寒轻捏他的腰:“瞧瞧你,不能再瘦下去啦。”
何故生来体型就偏瘦,工作后一直很注重把控,多年来体重始终在三四斤的范围内起伏。然而这段时日糟心事繁多,寝食难安,竟一下子瘦了将近十斤,确实需要调养一番。
何故拿着毛巾擦了擦汗:“小松几点送吃的过来?晚饭的材料不够了。”
“不清楚,晚饭前会送到的。”
“嗯,我去洗个澡。”
宋居寒伸手抓住他的脖子,低头亲了他一下:“一起洗。”
何故侧身躲避:“我有点累……”
“你不用动。”宋居寒贴着他耳朵坏笑。
何故时常难以理解,宋居寒究竟从何处得来的精力,刚健身结束,居然还有力气。
澡算是白洗了,他们又出了一身汗,只得再去冲洗一遍。
冲洗完毕,宋居寒撒娇让何故给他吹头发。
他坐在镜子前,何故站着,用毛巾吸去头发上的水分,同时晃动吹风机,拨弄着那浓密黑亮的发丝。
宋居寒的头发遗传自身为超模的母亲,是自然卷,柔软蓬松,触感极佳。
宋居寒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我七八岁以前,都还是直发,有一天洗完澡一摸头发,突然就卷曲了。”
“还能这样?”“是啊,有趣吧,或许是因为我爸是直发,可最终还是被我妈的基因占了上风。”宋居寒鼓着腮帮子,吹着额前的碎发。
“你的确更像Vanessa。”
“那当然。”宋居寒略显得意。
宋居寒忽然反手搂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我妈还想见见你呢,说想当面向你致歉。”
“不用了,她终归是长辈,不合适。”
“你可别在她面前提及‘长辈’二字啊,她会生气的。”
何故笑了笑:“我明白。”
宋居寒也笑了:“我妈为保持身材与容颜,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我着实钦佩她的毅力。”
何故随口道:“她确实保养得很好。”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看上去像三十多岁,那得耗费多少汗水与金钱。
宋居寒甩了甩半干的头发,而后在何故衣服上蹭了两下,还调皮地直笑。
何故微微一笑。
倘若宋居寒一直如此,那该多好。
这时,客厅传来开门的声响,何故道:“是小松到了?我去瞧瞧。”
他走到客厅一瞧,小松正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用脚顶着门,费力地挤了进来。
何故走上前帮忙。
小松看到他还颇为不好意思:“何故哥,谢谢,谢谢。”
何故冲他点了点头,提起东西准备去厨房。
“哎,哥,那个不是吃的,是渔具。” 渔具?”何故瞧了瞧手中的纸箱。
“是渔具,你从前讲过你喜爱钓鱼的。”宋居寒边擦拭着头发边走了出来,“明日带你去一处农庄垂钓。”
何故略感意外宋居寒竟还记得,心中不禁有所触动:“好呀。”
他将食物拿到厨房,精挑细选,思索片刻晚上的吃食,便着手洗菜。
忽然,客厅传来一声玻璃破碎之响,紧接着是宋居寒的怒喝:“你说啥?”
小松吞吞吐吐地小声说着些什么。
何故未作反应。他们之间的事,他已不愿理会。
宋居寒显然恼怒异常,小松似乎一直在安抚、恳求,听起来着实有几分可怜。
何故竖起耳朵倾听许久,听到小松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他迟疑了一下,切了些水果,端往客厅。
宋居寒将一个价格不菲的杯子给砸了,小松哭丧着脸立于一旁。
何故放下水果:“小松,来吃点水果吧。”他瞥了一眼电视,那是一档宣传电影的互动访谈节目,主演是当下正红的男星晏明修,除了俊美得超乎常人外,从不展露笑颜是其最大的特色,何故记得,宋居寒在其中客串了一个角色,并且电影里所有的音乐和主题曲,均出自他的团队,所以,他理应也在受邀之列。
小松悄悄摆了摆手,无奈地瞧了宋居寒一眼。
第42章下
何故拿起扫把,将玻璃碎片清扫起来,同时说道:“发啥火呀,莫不是暖气太烫了。”
宋居寒凶巴巴地吼道:“当初是他们屡次三番求我上节目,如今出了事居然敢把我的部分剪掉?!吸毒的又不是我!”
“尾款已经支付了,不过是为了避嫌……”
“避嫌?”宋居寒怒不可遏,猛地一脚蹬在沙发上。
何故瞧着宋居寒这般暴戾的模样,于心中暗自叹气。
逐渐地,宋居寒将会更多地感受到排斥、冷遇以及疏离。这位自诞生起就备受瞩目的人,四岁时就登上了 VOGUE 封面,凭借美貌与家世在全球范围内收获无数粉丝的天之骄子,生平首次遭遇如此重大的挫折。往昔里众星拱月,现今那些簇拥的人都四散奔逃,恨不得跟他划清界限。曾经疯狂呼喊着爱他的粉丝,在网上把他骂得一无是处。原本多得安排不过来的工作,恨不得跪着送来的钱财,如今全都消失不见。
这般巨大的落差,宋居寒无论怎样伪装,也难以显得豁达。他心中积压着多少愤怒、不甘和怨愤,完全能够想象得到。
然而这或许仅仅是开端。倘若风头过后,宋居寒无法东山再起,他便会被这股浪潮狠狠击倒,再也无法站起。粉丝最为珍贵,可同时也最为廉价,他们喜新厌旧的速度极快,宋居寒在娱乐圈闯荡一生,深知这个道理。
小松轻声说道:“寒哥,宋总让您低调一阵子,再过两个月,就会逐步给您造势,您放心吧,您很快就能回归的。”“造啥势?如今一堆人骂我,回去也是被骂,那些人算啥呀。”宋居寒仰躺在沙发上,烦躁地揉着眉心。
“找公关团队洗白呀,舆论是能够引导的,寒哥您别忧虑,现在他们敢剪掉您的镜头,往后还会哭着求着加回去。”
宋居寒抿了抿嘴唇,情绪并未好转。
何故轻声道:“你们做错了事,接受惩处和监督是应当的,别气恼了,小松说得没错,您的忠实粉丝众多,您肯定能够再度崛起的。”
“谁在乎。”宋居寒冷哼一声,“老子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我只是喜欢唱歌罢了。”
“好了,别瞅电视了,来陪我做饭吧。”
宋居寒沉默了两秒,果真站起身,跟着何故前往厨房,留下小松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们。
何故洗菜切肉做饭,宋居寒就在一旁紧紧跟随,犹如一只在主人脚边打转的猫,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抱住何故,又亲又蹭。何故做这顿饭比长跑还累人。
次日,司机前来接他们,将他们送至一个远郊的农庄。
那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宜人,环境之好仿佛不在京城。为防止有人骚扰,宋居寒把整个农庄包下,只留下了工作人员。
何故在那里度过了兴许是他此生最为悠然自在、最为轻松愉悦的假期。 他们进行了钓鱼、散步、爬山、烧烤以及打球等活动,虽说初春时节仍稍显寒冷,可他们玩得极为畅快。
宋居寒展现出温柔多情的一面,令何故产生了两人正处于热恋的错觉,他那颗几近冰封的心,总算有了些许温暖,他甚至再度不管不顾地去想,万一,万一他们真能一直如此走下去呢。
万一存在着万一。
两人在农庄逗留了一周,宋居寒被宋河的电话催回,何故也回到了市里。
他去房子那里查看一番,大概是因为钱给得充足,再加上有点交情,装修公司的进度颇为迅速,再过一个星期便能完工交付。
他望着已初现轮廓的房子,心中涌起一丝安宁。中国人向来有着深深扎根于骨髓中的安居乐业思想,唯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才能赋予安稳的归属感,如今他也对此稍有体会。
他寻思着,要是日后收入增多,就换一套更大的房子,他自身倒是颇为随意,主要是考虑到他母亲和素素或许会前来游玩。
看完房子,他驾车回家,路过一条街时,忽然忆起,他与顾青裴曾在此处用过餐,心中一动,便给顾青裴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顾青裴的声音听起来仍处于睡梦中,何故颇为惊讶,像顾青裴这般自律之人,怎会睡到下午?难道是生病了?他将心中的疑问道出。
顾青裴打了个哈欠:“没有,只是最近较为疲惫,失眠,就吃了片安眠药,睡到现在。”何故皱起眉头:“顾总,您这是怎么了?状态似乎很差。”
顾青裴沉默片刻:“……我离职了。”
“什么?”
顾青裴轻轻叹息一声:“你在哪儿?”
“我在……我房子正在装修,我如今住在酒店。”何故一时未能反应过来,顾青裴又离职了?
“你来我家,陪我喝酒吧。”
何故毫不犹豫应道:“好。”
顾青裴告知了地址,何故掉转车头,朝他家驶去。
何故首次来到顾青裴家,那是个地段甚佳的小区,皆为大户型,可见顾青裴这些年的积累颇为丰厚。
他乘坐电梯上楼,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许久,才有了开门的动静。
顾青裴未戴眼镜,头发凌乱地搭在脸侧,看上去比平日年轻了好几岁,何故大为吃惊,他从未见过顾青裴这般颓废的模样。
“来了,进来吧。”顾青裴又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顾总,您是不是身体不适?”
顾青裴苦笑着说:“还好,没什么毛病。”他到冰箱里取出几瓶啤酒,抛给了何故。
何故接过啤酒放下:“您吃饭了吗?”
“没有。”
“我做些吃的,咱们边吃边喝。” 顾青裴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闷声说了句“好。”
何故忍不住多瞧了顾青裴好几回,这般模样的顾青裴着实令人意外,想必是遭遇了极为棘手的事情。
何故走进厨房查看一番,冰箱近乎空空如也,最终他好不容易找出几样食材,煮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他端着面走进餐厅,只见顾青裴已然洗过脸,整理好头发,也戴上了眼镜,有了些平素里的斯文稳重,可那浓重的黑眼圈仍使他显得十分疲倦。
顾青裴自嘲地笑笑:“我今日这副模样你可别往外讲。”
“不会的。”何故将面摆在顾青裴面前,“我估摸你许久未进食了。”
顾青裴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
何故一只手拿筷子,单手拉开啤酒拉环,喝了一口:“顾总,你这般着实令人忧心。”
顾青裴拿起啤酒,与他碰了一下:“放心吧,人生啊,总有起伏,我能自我调适好。”
“究竟出了何事?你老板不是很器重你吗,你工作不是也干得不错吗。”
顾青裴身子僵了僵,放下啤酒,突然笑了:“我把老板的儿子给睡了,还被他发现了。”说完忍不住不停地低笑。
何故瞪大眼睛:“原、原炀?”他忆起那个人高马大、傲慢霸气的原家大公子。
顾青裴,和原炀?!顾青裴点点头,依旧在笑:“很难以置信吧,实际上他压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类型是……嗯,就庄捷予那样的,清瘦的小白脸型,我怎就和他……皆是孽缘啊。”
何故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实在是无话可说,他真想给顾青裴竖个大拇指。那位原大公子他接触过两次,感觉是那种你多瞧他一眼都会挨揍的主,他该夸赞顾青裴什么呢?艺高人大胆?
顾青裴并不在意何故是否开口,他接连不断地喝酒,显然内心已烦闷到极点。
何故自嘲地琢磨,同样是离职,他和顾青裴,究竟谁更难堪一些?还是他吧,他可是上过报纸的。他沉默片刻,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顾青裴茫然地摇摇头:“还不清楚。何故,你的事我感到很愧疚,我没想到连我自己都没法待下去了。”
“没什么,这种事谁能预料到呢,我其实也没盘算好呢,只想先歇息一阵子,放松放松。”
“我打算明日先回趟老家。”顾青裴淡淡一笑,“陪陪父母……我也很久都没放过长假了。”
“顾总,你也别思虑过多,你这样的英才,走到哪儿不是被人争抢。”
“但愿如此。”顾青裴晃着啤酒罐,“不过,要是找不到适宜的工作,我大概就得自主创业了,或许这事儿也是个契机,让我能下定决心独自打拼。何故,如果我安定下来了,而你还没有好去处,我依然期望能与你一同工作。”
何故点点头:“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