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级文科生（小说）

第十章

一

秦穹用眼瞄了一下，把足球传到了位于右前方的郑思邕脚下。郑思邕拿到球，连过两人，又晃过了来堵截的吴东生，然后起脚射门。对方的守门员身手还不错，一个侧扑，把皮球挡了出去。这时，秦穹飞马杀到，用脚一捅，球进了！

异地再战，中文系七九级仍然保持着凌厉的攻势。历史系那帮“司马迁”们，可能还陷在古籍的书海里没出来，踢足球完全不在状态。六十多分钟时，张玉山把足球传给韩泉涌，韩泉涌晃过一人，再把足球传给郑思邕。只见郑思邕不待皮球落地，凌空抽射，皮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挂对方球门的网窝！张玉山和韩泉涌都对郑思邕伸出大拇指，漂亮！

这会儿，场外有人喊起来，郑思邕，太帅啦！原来是蒋小兰和周雯几位外文系的姑娘。郑思邕看到，夏姣和苗佳慧、梁文茵她们也在场外观战，两拨姑娘离得很近。他心想，这丫头，瞎嚷什么！

又过了十多分钟，韩泉涌再入一球。鏖战结束，中文系七九级以三比零赢了历史系七九级，获得这场友谊赛的胜利。

吴东生他们垂头丧气地走出足球场。路过夏姣她们身边时，吴东生连头都没抬，这种时候，夏姣也不好意思和他说话。

再看郑思邕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勾肩搭背地朝场外走去。

郑思邕！蒋小兰在后面叫他。郑思邕没想到，这姑娘竟敢当着这么多男女同学的面喊他的名字。这和小学时的蒋小兰已不可同日而语。看来学外语的就是不一样。这种事儿，夏姣她们做不出来。

有何指教呀，蒋小兰小姐？郑思邕调侃地道。蒋小兰故作严肃地说，你啥时学会的踢足球呢？看来她是有意在“报复”。郑思邕道，你忘了，小学时，我可是校队的前锋呀！蒋小兰呵呵笑起来，我咋会忘呢。郑思邕说，对不起，我们要去洗澡了，不接受采访啦！

看到蒋小兰在向郑思邕挥手，秦穹凑过来问，三哥，那姑娘是谁？好像对你有点意思。郑思邕说，外文系的，跟我小学是同学，就是一般关系，六弟想多了。一般关系？秦穹嘎笑着说，我咋看着像特殊关系呢？郑思邕说，真是一般关系，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呀。

秦穹接着说，三哥可是有些“历史不清”呀！据说咱们班的夏姣也和你有历史渊源。郑思邕说，夏姣我们是在农村插队时认识的，谁想到现在又聚到一起了。秦穹说，是不是有点“历史不清”呢！郑思邕笑着说，啥事儿让六弟一说就严重了，我又成了“历史不清”份子了。秦穹哈哈笑起来，开玩笑啦！

走了没几步，秦穹又问，三哥，那个姑娘你认识吗？郑思邕摸不着头脑，哪个姑娘？秦穹说，就是在她身边的，你那个什么小学同学身边的。郑思邕笑了，你是说周雯呀。认识，怎么了？秦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介绍咱认识一下吗？郑思邕道，没问题！不过，今天的澡票你请呀！秦穹高兴地说，好！也没问题！

二

《远方》手抄本杂志又征集到不少作品。这次，老大哥杨火旺的诗写出了新花样，搞了两首“回文诗”。所谓的“回文诗”就是正着念、倒着念都可以成诗。别看这种“雕虫小技”，一般人还真玩不了；赵红光的小说《夕阳下的红高粱》描绘出北方农村的一幅风俗画和北方农民的质朴品德；夏姣的散文《雨后青山不寂寞》，用轻灵的文笔，刻画出雨后那一座座青山，在白云缭绕下的秀美。

此外，苗佳慧、韩泉涌、魏英姿以及本宿舍的贾成功、苏篠、秦穹、李军等，都交了作品。

这期的封面还是苏篠设计和绘制的。苏篠在上次搞“影展”时耍脾气，“摔耙子”后，逐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个男人太小气，好姑娘谁看得上？那天他特意给郑思邕道歉，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郑思邕笑着说，还是中文系的大学生，用词不当呀！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苏篠这期的封面设计还是相当有创意的:远处，穹庐般的天幕下，几座如黛的青山若隐若现，一条小路通向天地之间；一对青年男女背着书包，手推自行车，正朝前方张望……

郑思邕把同学们的作品整理好了，正准备装钉，他忽然想起夏姣说过，她要帮助装钉。郑思邕当时就说她干不了，她还不服。那好，就让她试试吧。

他对正躺在床上看书的苏篠说，五弟，咱俩分下工，你去图书馆，我去教室，把夏姣和苗佳慧找来。苏篠一咕噜从床上爬起，说道，好！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整理被子。

郑思邕在教室里只看到苗佳慧，就把她请到了宿舍。没一会儿，夏姣也跟着苏篠从图书馆来了。

夏姣一进屋就说，不就是装钉一个手抄本吗？拿来吧！郑思邕把整理好的手抄本递给她，说，请副主编大人过目并装钉。

夏姣呵呵笑起来，看了眼封面说，这期的封面绘制得太棒了！苏篠听了嘴都乐歪了。这正是郑思邕想要的效果。别人夸他一百句，不如夏姣夸他一句！

郑思邕又把锥子啥的递给她，大小姐，请装钉吧。

夏姣把手抄本放到桌子上，拿起锥子就扎。谁想，那些稿纸根本不听她使唤，一二百页，只让她扎进几十页。夏姣不服，嘴里还在念叨，我就不信扎不透！她再次用力，可稿纸们根本就不搭理她。

这也难怪，夏姣毕竟是姑娘，身体再好，力气也不能和男同学比；再者，装钉手抄本也不光是力气活儿，也是技术活儿。用锥子光使蛮劲儿不行，还要有巧劲儿。

见夏姣扎不透，苗佳慧说，我来试试。她拿过锥子，用力扎了几下，结果也是同样。

郑思邕感觉差不多了，就说，两位小姐歇会儿吧，看我的。他拿过锥子，扎进稿纸，然后左右摇晃着。差不多扎进过半，他再把手抄本翻过来，继续边摇边扎，一会儿就透了。

夏姣和苗佳慧看得眼都直了。这，你怎么能扎透？夏姣问。郑思邕笑起来，我说你干不了吧？说着又拿过针线，从刚才扎透的小窟窿眼里穿进去。夏姣说，我知道怎么扎了，下个让我扎。谁知，第二个窟窿眼她还是扎不透。郑思邕拿过锥子，这不是你们干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用线装钉好以后，郑思邕道，再用白纸把这顶部包一下就看不到装钉线了。夏姣说，这个活儿我能干。她用剪刀剪了一片白纸，又涂上浆糊，粘到装钉线那儿。郑思邕心想，到底是姑娘，干这种活儿比咱利索。

苗佳慧翻了翻装钉好的手抄本，突然说，郑思邕，你今天下午踢球时，表现很神勇啊！还没等郑思邕回话，夏姣接上说，还用咱夸，早有人夸他了。人家现在心里肯定比吃了蜜还甜。

郑思邕笑嘻嘻地说，夸就夸呗，咱不怕夸。咱现在是南京路上好八连——香风毒雾吹不倒！

两个姑娘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苏篠也跟着笑了。

三

赵红光的新小说在市文联刊物上发表后，韩泉涌的小说也在市报的文艺版上发表了。这样，他们文学社成员已经有五个(赵红光、夏姣、郑思邕、梁文茵、韩泉涌)在报刊上正式发表了作品。

那天，他找到夏姣，对她说想搞一个庆祝活动。夏姣问，你准备怎么搞？郑思邕道，也别搞那么复杂，买点花生，瓜子儿，就在我们宿舍开个庆祝会，大家再即兴表演几个小节目，助助兴儿。夏姣说，我看可以，咱们文学社也有好长时间没活动了。郑思邕道，我再跟红光、泉涌他们说一下。

郑思邕和赵红光、韩泉涌一说，他们很支持，说，咱们文学社也该开个座谈会了，大家在一起聊聊。他们还表示，愿意出钱赞助买花生和瓜子儿。郑思邕说，老吃你们的“大户”也不好意思。这样吧，你们每人拿五块钱就行了。赵红光说，五块钱哪够？我拿十块钱，再买点水果。韩泉涌说，我也拿十块。我是带工资的，比你们有钱。

郑思邕拿着“募”来的二十块钱，自己又加了五块，找到夏姣、苗佳慧和梁文茵，让她们去买花生、瓜子儿和水果。他说，水果最好买桔子和香蕉，不用削皮，吃着方便。几位姑娘高兴地去了。

那天晚上，中文系七九级《远方》文学社座谈会在郑思邕他们宿舍举行。文学社的社长郑思邕首先说，最近，红光、泉涌他们的小说在报刊上发表了，特别是红光，已经是第二篇了。这是咱们文学社的大好事，也是他们文学梦的开始！来，让我们以水代酒，为他们表示祝贺！

赵红光说，还是要感谢这个时代，是这个时代让我们有了展示自己才能的广阔天地！当然，也要感谢咱们的文学社，感谢思邕、夏姣等同学的默默付出。

韩泉涌也说了一番富有激情的话。

郑思邕说，好了，大家也别闲着，该吃啥吃啥。为了活跃气氛，大家可以即兴发挥，表演自己拿手的小节目。

老大哥杨火旺站起来说，我这人除了写古体诗，没啥文艺细胞。但是我今天特别高兴，也来献献丑。我唱一首《我是八五公社的老社员》:

“我是八五公社老舍员，我站在毛主席视察田。心中想念毛主席，热血沸腾波浪翻……毛主席走过了咱们的土地，永保丰收万万年！”

没想到，杨火旺跑腔跑调的歌唱却收到了意外的效果，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杨火旺唱完后，韩泉涌说，咱也凑个热闹，来一首《鸽子》:

“鸽子啊，在蓝天上熬翔，带上我殷切的希望；我的心永远伴随着你，勇敢地飞向远方……飞吧，飞吧，我心爱的鸽子，风雨里你无比坚强！”

这首歌郑思邕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感觉，这首歌曲不但悠扬动听，而且意寓深远，令人难忘。

紧接着，秦穹朗诵了贺敬之的《回延安》:

“心口呀，莫要这么厉害地跳，

灰尘呀，莫把我眼睛挡住了。

手抓黄土我不放，

紧紧儿贴在心窝上。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

双手搂定宝塔山……”

魏英姿站起来说，秦穹同学的诗朗诵很精彩。下面我用家乡的唐山话给大家讲一个小段子:

“那年——”，她这个“年”字拖得很长，“我们学校来了个军代表，姓傅。全校师生开大会时，学校的王校长介绍说，下面，请咱们的傅代表讲话。军代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首先，我要纠正一下刚才王校长的错误:我姓傅，是正代表……”

魏英姿维妙维肖地学说，再加上她特有的唐山味儿，把大家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真是没想到，一向严肃的魏英姿，还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后来，夏姣、苏篠、苗佳慧、郑思邕、梁文茵等都即兴表演了小节目。

这次文学社聚会，在大家的意犹未尽中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