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妮同朝霞一起醒来,简单梳洗时,炉膛的火也旺了。麻皮一溜烟下了地,揉着惺忪的眼要求娘带他一起去镇上。花妮也觉得无妨,便应了下来。
昨晚吃了“枪子”的二柱,吃了早饭便闷头出去干活,临出门前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胖墩儿眼看着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满足地扮个鬼脸,甩着两条短胳膊,扭到翠莲跟前:“娘,俺也要去。”“去呗。问问麻皮?”她利落地把几个碗叠在一起,瓷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是催促她们出发的铃音。“你给麻皮带两个馍……”翠莲话没说完,抬头时,儿子已经跑出了院儿。
熟悉的路上,翠莲和花妮走在后边,两个娃儿风似地跑在前边。“翠莲姐,”花妮的脸有点红,“你带着俺的汇票了吧?”翠莲侧头看着花妮被风吹起的几缕头发贴在脸上,一拍大腿,“哎哟,还真的把这事儿忘了。”
花妮的脚立刻像是被胶水粘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的脸更红了,两只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合适:“那,那,那……”
翠莲终于憋不住了,哈哈的大笑声顺着风吹到河对岸的林子里,惊起了一群鸟:“傻丫头,咱是干啥去了?俺能忘了吗?”她轻轻拍了拍衣兜,眼里流出春风,“放心吧,贴身褂子里呢。”
花妮的笑也回到脸上去了,两姐妹又像刚认识那会儿,你追我赶着往远跑去,只是,现在已两人变四人。
去镇上的路因为有了伴儿,走得很快,比坐毛驴车都快。
麻皮许久没到镇上来了,看着什么都新鲜,一会儿就和胖墩儿蹦进人堆里没了影子,剩下两个娘急得满头冒汗转着圈地喊。最后,干脆一人手里拎一个,直奔邮局。
柜台里的女人三十开外的样子,圆圆的脸蛋上竟然一根褶子都找不出来,乌黑的头发还烫着大波浪。花妮望着望着就出神了,嘴里冒出句:“真好看啊。”惹得对方低头“嗤嗤”笑起来,“自己烫,用炉钩子,烧热再稍微降降温,卷上就好了。”说完一甩头发,那波浪竟哗啦啦蹦起来。两姐妹嘴角带笑地相互望上一眼,满脸漾起波纹来,彼此都已开始想象对方有发卷的样子了。
翠莲从贴身的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汇票,铺在柜面上:“同志,取钱。”花妮伸长脖子,扑通乱跳的心都快蹦出嗓子口,两个孩子凑热闹似的扒住柜台也使劲努着身体往里边看。
“哟,这汇票是咋弄的?”圆脸同志的脸色变了,她把汇票搓到手跟前,看着污渍了的票面,半天没作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