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朱母去世
在朱温调集淮南守军与宣武军攻打徐州时,汴州王府送来急报,朱温打开一看,是张惠转来的大哥朱全昱的信,信中说:“母亲大人已于二月初十日下午申时仙逝,一切丧葬事宜愚兄自会按习俗办理,郡王国事繁多,三日内如能回乡,还可见母亲最后一面。”
朱温接到大哥的报丧信后,内心极为痛苦,母亲这一辈子太苦了。父亲在世时,给人家教私塾,地里的农活基本都是母亲一人操持。自家地少,做完自家的农活,还要给地主家打短工。全家人的吃喝拉撒,全都是母亲一人料理。父亲去世得早,三个儿子还小,她一人无力养活全家,就只好带着他们兄弟三人离开老家,给人帮佣,直到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拉扯大。为了三个儿子,她起早贪黑,辛苦劳作,成天给主人家陪着笑脸。
在萧县,刘崇母子待他们家还算仁义,可那也是母亲在灶上烧饭,他们等着吃饭。他们坐在桌子上吃饭,母亲端着碗在灶台下面吃饭。人家是主人,母亲是奴仆。他在萧县时,时常惹刘崇生气,母亲每次都是低声下气地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他和二哥到外出闯荡以后,又让她老人家成天提心吊胆,担心儿子的安危。他曾发誓,要出人头地,让母亲和全家人不再受苦受累。
自己的事业刚有点眉目,想把母亲留在身边,让她颐养天年,可母亲不习惯王府的生活,坚持要回老家。现在母亲去世了,做儿子的如果不能去送终,那养儿又有何用?
可现在战争正在关键时候,如果自己离开,可能会错失良机。他想了想,给王妃写了回信,请信使火速送回汴州。信中说明战争正在关键时候,不能离开,请张惠带领其他两位夫人及众子女前去。
同时,朱温又派快马给大哥送去一封信,说明现在正在进行攻打徐州的战争,军令在身无法离开,自己的夫人家眷,会在三日之内赶到砀山午沟。
两封信送走后,朱温怒火中烧,对徐州的时溥进行猛烈攻击。后来徐州被拿下,时溥率全族在城墙上自焚而死。
汴州这边,张惠接到朱温的信以后,立即叫来两位夫人通报婆母去世的消息,并传达了朱温的安排。随即准备马车,以及必要的丧服、随行人员的衣物用品等。为了保障出行的安全,张惠把护院的家丁分出一半随奔丧队伍一同前行。
午时接到朱温的书信,他们酉时就出发了。根据张惠的安排,三房共八辆马车,陈夫人一房,因为人口多,三辆车;李夫人一房,两辆车;王妃两辆车,还有一辆车上装的是一些带给大哥家的人参、药材、酒水、布匹等物资,每一房管好自己的车辆与人员。护队的家丁在车队两侧步行护卫。一路上还算顺利,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到了砀山午沟朱家的宅院。
在离村庄五里左右的路口有人在等着接待他们了。领头的是全昱的大儿子友谅。
车队进村后,他们看到了村子里前来吊丧的人很多。据朱友谅介绍,有宋州府刺史及一应官员,有砀山县县令及一应官员,还有他父亲近几年结交的一些朋友,再加上村子里的村民。
朱全昱接到张惠一行之后,欲行跪拜礼,被张惠制止了,张惠说:“我们都是家里人,你是兄长,你操持母亲的后事,辛苦了!”
朱全昱将这一行人安置妥当后,并把自己的夫人与孩子一一介绍给张惠,对张惠说:“王妃,母亲在世时曾打发我去你的老家,看看你母亲是否已经回了老家,我们去了,那里的人说刺史夫人并未前去。因为没有新的消息,我就没有跟你通报了。”
张惠听后很是感激,告诉大哥,母亲已经在不久前找到了。全昱听后,也为她高兴。
整个丧事的礼仪,都按照砀山县的最高规格进行的。一座朱红油漆的楠木大棺摆放在门前正中位置,架在下面四条长凳上。棺木正前方,摆放着一张方桌,上面安放着朱母的遗像,遗像两边有蜡台,蜡台中间有一个香炉,香炉中正燃着香。两边有8名僧人念经,12名道士作法超度亡灵。纸车、纸马、纸房子、纸人等摆放整齐。唢呐号手、鼓手、铜钹手,根据指挥配合着和尚道士的节奏,进行演奏。
接下来,是送别仪式。亲友们都身穿白色孝衣,头戴白帽,手持白花,排列在棺前,面向棺木。主持仪式的道士手持木板敲响三次,宣布送别仪式开始。先由男性至亲依次绕棺焚香,叩头,敬献鲜花,礼仪的服务人员在场外燃放鞭炮,表达对逝者的哀思。
全昱是子辈中唯一在场的人,他走上前,恭敬地手捧盛放灵位的方形盘子,随着乐队的音乐节奏,脚步很慢,很稳,绕棺木一周,在遗像前面停下,放下方盘,早有服务人员递上一束白花,全昱接过鲜花,恭敬地放在遗像下方,点燃一支香,跪下三叩三拜,然后退到一边。跪在遗像前面预留的空地上,地面上已经摆好的蒲团。
第一圈是朱全昱。第二圈是朱友谅,后面依次进行。
第二人再接过方盘,把刚才的事从头到尾再做一遍,再退到一边,挨着第一人跪着。
参加绕棺送别的人都是至亲,有二十几位,全昱在队伍的最前面,最后是朱家的一位侄孙。子辈的孝服是白色的,孙辈的孝服在白孝服的手臂处缝上一块红色的补丁,如果有重孙,就在红色补丁上再缝一层绿色补丁。长长的队伍一圈一圈地绕棺,远远看着,犹如一条白龙在这里不停地蜷曲伸展。随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完成了绕棺,退下,队伍慢慢缩短,而在棺前跪着的人慢慢增多,地面上整整齐齐,五人一排,最后全都完成时,长龙阵变成了方阵。
接着,其他亲友根据住持道士的安排,十人一批次,分成多个批次,依次前往遗像前,向逝者深深地鞠躬,表示最后的敬意和告别。整个送别仪式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交替进行着念佛、唱经、超度、献花等环节。整个送别仪式在哀伤、肃静中结束了。
张惠从汴州都带来了孝服,张惠也是砀山人,孝服的样式是由她最终选定的。不过他们来到砀山老家后,发现他们准备的孝服与这里的样式不一样,砀山这里的孝服除了样式不同外,布料也较差,衣服的颜色灰暗。这样也好,他们这一行人在这里显得特别醒目。
他们不熟悉老家的礼仪,大哥全昱告诉她,到什么时候干什么事,会有人提前告知,他们只要照做就行了。
一通法事做下来,大约花了两个时辰。辰时开始的,巳时末才结束。接着就出村去墓地安葬。送葬的队伍很长,前面是抬棺的人,后面跟着的是子辈,子辈的,只有全昱一人在,朱温因战事未能出席,后面跟着孙辈的,再后面跟着近亲属,然后是官员,最后是村民。一路上,打着白幡,撒着纸钱,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墓地。
墓地里早就安排了道士在做准备,道士身穿黑色长衫,头戴黑色幞巾,手托罗盘,转动着身子,校准了棺木的方向角度,然后让落棺。全昱代表儿子向灵柩上撒土。众人掩土。这时候,有人喊话了:“老人已入土为安,哭声停止。”
在墓地附近,有人点燃了一堆稻草,让每一位前来送葬的人,取下白衣白帽,依次在火堆上绕一绕,去除晦气。回去时,整个队伍都已经脱去了丧服,家人把丧服收集起来,集中焚烧。
从道士作法到棺木入土,前后有三四个时辰,而这些时候,张惠与众子女几乎都是跪在地上的。好几位公子,当场就晕倒了。被人抬着回去休息。
全昱在午沟的宅院很宽敞,有门楼,有一个大庭院,南向的房子,面南背北,有三幢,每幢都有十几间,东向和西向各有一幢,每幢也有十多间。院内有很多古老的桂花树,树干有的有一人合围那么粗,最细的也有碗口般粗细,这些树的主干一般在五尺之内就生分支,分支生长也很茂盛,这个树冠圆润、饱满,很显然,这房子原来的主人在此已经住了上百年的历史了。被房子隔开,院子分为南院和北院。院内都有池塘和假山。池塘边上都植有垂柳,沿着池塘,岸上有一些木质长椅。
张惠一家在这里住了两晚,全昱一家人招呼得很热情周到。孩子们都说,很喜欢这里。
第一晚,老人刚入土,还有很多事务,宅子里的人匆匆忙忙,跑来跑去。吃饭也都算着时间。第二天,全昱带着张惠及陈夫人、李夫人,参观了宅院,一路上说着母亲在世时的一些事情,也说了自己一贯慵懒,不适合做官等闲话。三餐饭也都很正式,菜品很多。
第二天晚上,张惠回忆起在那天道士作法时,她看到宋州府官员中有一个人很是眼熟,一时又没有想起来是谁。晚上躺在床上,她再次回忆起那个人的样貌,她想起来了,一下子气喘急促,怒目圆睁,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