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点多噩梦的挣扎中醒来,如期而至的噩梦以及接下来应该会如期而至的失眠,她躺着没有动,房间门与阳台门对流中,有无形的冷透骨的风穿堂而过,她想起来抽根烟,虽然她一直自诩没有烟瘾,但是此刻如果有薄荷和尼古丁显然她会稍稍自如些。But,please!人生哪有那么刚好的瞬间,刚好的只有,她刚好在家,如果此刻抽烟被父母抓到,无异于她逃课被发现,然后还被发现逃课仅仅是为了跟不良少女打架。其实她惧怕不是父母的反应,而是反应的无法预估,其实并不知道父母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这才是最大的恐惧,她一直惧怕这一类事物,或者说,情绪?烟瘾同理,因为是可控的,所以她可以理智控制它,不抽,没有非抽不可,就不是瘾。但人心不是,人心最大的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无法窥见,无法预料,无法操控(她并不觉得坊间那些利用话术和一些基本心理反应而洗脑精神上无知且易被俘虏的男女性的俗称Pua有上升到操控人心的层次)。
其实她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因为她清晰地明白,一旦聊,就会明确加剧此时此刻她的失眠。但她又忍不住回想,今晚他发的最后一次信息,他说晚安,说完晚安,放下那个手机,估计这十来天是基本不会找她的,跟手机一起放下的是与她相关的身份,而这十来天,要扮演好老公,儿子,女婿,所以不能有她,她做了心理建设,心里一片清明。她从小就知道,跟病魔辛苦斗争的人,最不想听到继续加油,您一定可以战胜病魔的。那应该说什么呢,如果是公司领导,此时该画饼了,要展望美好的未来了,这很对,不会画饼的领导不是好领导。不过她不是他的领导,此时可能他最需要挚友,而挚友不一定是倾听,也可以是劝他逃避。
是的,她是这样想的,面对怪兽,除了拼个你死我活,还可以默念奥特曼救命然后逃跑的,因为逃跑才是被奥特曼保护着的小男孩,她希望他还是可以做相信光的男孩,她希望少年从不会被杀死。如果太累了,就休息一下逃避一下吧。她站在假期结束的坐标轴,永远张开双臂的。
写一段落了,她突然想看月亮,是的,她想他的时候就喜欢看月亮,但是今晚天太冷了,她没有走出去,于是她幻想月亮又大又明亮,可以照着脸盘明晃晃的那种亮,她于是又想,李白为了捞水中月才跌入水里溺亡,他是为了捞月,还是水里看见何物呢,他是溺亡还是欢愉地奔赴呢,她这样想着,人的思想,心,就是会这样不受控制地想,联想,多么不可控,可是好在她很确定一些事,例如想他就看月亮,例如分开就会想他,例如再担心也相信爱的力量,例如他也一定会在时间末端回到她身边拥抱她,例如,她感受到,他也在想她。心再如何不可控,有些事认定了就是认定了,挺倔的嘛,她暗暗想着,轻轻地笑了…大概她也需要消失一段时间,可是那又何妨,李白喝了那晚的酒,见了那晚的月,乱了那晚的思绪,还是会捞月,就像她还是会静静地等他回来,静静的。